第九回 訪仙遇恩師 雖悟前因(3 / 3)

潘度本想公冶黃自行吐口,並且素日敬畏師兄,人所共知,由他作主,既可有所借口,而愛徒轉世也放心得多,聞言便即應諾。魯瑾因為夙孽大重,雖然師長暗中保全,仍然曆劫三世。直到今生,與前生大夫夢合生子,才把最重要的前孽消去多半。所生二子,各有因果,勿惡偏是孽累。

等到看完,圓光隱去。魯瑾想起前生之事,覺得師門恩重,深逾山海,慌不迭撲向前去,抱住潘度的腿,跪在地上,哀聲痛哭起來。潘度見她仍是前生依戀自己的情景,微笑說道:“徒兒不必悲苦,好在你夙因未昧,靈性猶存,又先得你師伯真傳,有了一點根基,修為容易。隻肯聽話,不是前生那樣剛愎自用,早晚必到我今日地步。隨我走吧。”

魯瑾一旦醒悟,明知勿惡是她多生孽累,不知怎的放心不下。又知師父最愛自己,雖然性剛固執,不可強求,自己獨能得她憐愛,有時仍可感動。加以心憐愛子,亟思作一最後分別,隻是不敢出口。一聽說走,看出師父手撫自己的頭,溫言勸慰,想起前生遇到這等慈愛神情,往往有求必應,於是一半傷心,一半希冀,隻是抱定兩腿跪哭,也不起來。

潘度見她哽咽不已,看出心意,歎道:“徒兒,休說你孽緣難盡,便你也是我的業障,否則以我性情為人,言出必踐,豈能更改?惟獨對你不然,隻一見你悲苦愁急,有話不敢出口,心便不忍。明知立時帶你同行,將來要少許多麻煩,偏不忍強你所難。

“既然如此難於割舍,姑且容你與那業障再見一麵,不過話需說明,你此次回山,不出一年,法力靈智必全恢複,但是此子必已陷身妖邪,無惡不作。他如迷途知返,休說是你,便我也願救他,使其改邪歸正。如若罪惡大多,不能自拔,你卻不可仗我所傳,偏私護庇,強迫你那次子魯孝勉為其難,或是為之接引到別人門下。你能應麼?”

魯瑾隻圖母子見麵,也未尋思,脫口答道:“弟子如敢違背師命,任憑師父處罰便了。”潘度朝她看了一眼道:“你如不守今日之言,本門衣缽卻不能傳授與你。別的災害無妨,四九天劫一到,前功盡棄,卻悔之無及呢。”魯瑾脫口又答:“弟子任多愚昧,豈敢自毀仙業,辜負師恩?”潘度微笑命起,手拉魯瑾,一片墨綠光華擁了師徒二人,便往碧雲峰崖上飛去。

飛遁神速,轉瞬到達。魯瑾見師父法力如此高強,越發心喜。以為愛子必還病臥榻上,因師父不願見他,崖洞石室隻此一間,方想請去峰頂竹屋稍坐。忽見勿惡高聲呼娘,由緣峰石廊上飛也似跑將下來,見麵未容說話,便撲上身來,抱定雙腿,眼含痛淚,急喊道:“娘,我病好了。娘怎這時才回?害我好急。偏生姑茫被弟娃騎走,彼時我還未好,隻當娘已仙緣遇合,不再回家。又想娘多愛我,必要回來一次。我由床上起來後,見娘未回,連飯也不曾煮。

“娘從來不曾出去這麼多時候,才料絕望,想要尋去,又不知道地方。正在峰頂傷心哭喊,忽見遁光飛墜,心想娘也許回來看我,連忙跑下來,果然是真。娘見我病好,定必歡喜。隻是陶道士的話全都應驗,想必不久就要分手。娘的仙師尋到了麼?”說時,母子二人俱在至情流露之際,潘度瘦小貌陋,本不起眼,又閃在一旁冷眼旁觀,一言未發。

勿惡雖然天賦惡質,對於乃母卻具至性。因見乃母當日未往病榻相見,實是從來所無之事,因兄弟不在,孤身病臥,不能行動,無法尋問。先還疑是偶然遠出,或在峰頂耕作。等把榻前準備的午飯吃過,等了一日,仍未見母走進。想起每日飲食,兄弟如不在家,多由娘親手來喂。近日雙手雖能抬起,仍未親手吃過,怎會將食物放在榻前,娘卻一麵不見,當天又正是五年期滿之日,這才料定乃母仙緣遇合,多半一去不歸。到了夜晚,想娘素愛我,絕不會一句話沒有說,便隨仙人他去,斷定必要回來分別。正在傷心苦盼,魯孝忽同姑茫回轉,進門便問:“娘呢?”

勿惡與他一說前事,魯孝急得亂跳,答道:“回來時聽師父的口氣,好似師祖已然尋來。想起今日正是我兄弟第六年生日的前一天,以為娘必在家,要走也是明天,因向師父請了一天假,師父隻許半天,越料娘必未走,否則準假做什?

“也許娘明日午前要走,也未細問,忙往回趕。行時忽然心跳,已生疑心。快到時,見崖上峰頂,娘均不在,洞中燈也未點,靜悄悄的,與往日大不相同,越知不妙。娘從來不走遠,近一年來學了遁法,偶然出遊,也隻個把時辰。何況娘又擔心哥哥的病,我不在家,更不放心,怎會去這一整天?多半仙緣已有遇合,必還是在左近山中。待我尋去,也許能夠尋見。”說完回頭就跑。勿惡想要跟去,急忙大喊:

“弟娃慢走!我還有話。”魯孝戀母情急,心亂如麻,一麵料到乃母仙緣已有遇合,惟恐尋她不到;一麵想起近日本山新搬來了一夥妖人,恐有不測,隻顧忙於起身,雖聽勿惡喚他,並未聽真。口答:“遲了不行,我去去就來。”話未說完,人已飛起。

勿惡耳聽兄弟語音搖曳,已在空中,料知飛走,連急帶氣,先在榻上痛哭咒罵,還未想到體力恢複,災難已滿,就這片刻之間,病已痊愈。

隔了一會,勿惡越想越氣越傷心,突然發了野性,厲聲怒吼,拍手頓足,在床上發威亂蹦。後想起病重時,稍微發怒生氣,便覺痛苦難禁。直到前兩個月,病勢逐漸好轉,也不過雙手能動,頭能側轉,行動仍是須人相助。長年磨練,火性大消,母子又極慈愛親熱,什事全順己意,從來未生這樣大氣,也未試過,似此急喊亂跳,怎會一無所苦,莫非病好不成?心念一動,隻一縱,便下了床,不特行動自如,並還覺著足輕力健,更甚從前。方在驚喜,忽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