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古拉連遭無趣,心想:漢人婚姻都由父母作主,又都愛財,小的不行,去求老的,一樣成功。這次病人乃老酋長的寵妾,關係重要。正要應聲走時,想用山禮親二女的手足,也被拒絕。稍一動強,雙玉當時變臉,現出顏色,說:“我們漢家女子沒有這樣風俗,你們不必糾纏。
再如不走:我姊妹恕不奉陪了。”說時,左手朝雙珠一揚,右手由地上拾起兩粒小石子,照準樹上所掛兩袋金沙上麵的麻繩打去。
花古拉原因二女不肯要那金沙,有心賣弄,縱向一株離地兩丈的大樹枝上將其掛好,意似金沙專送二女,與所帶醫禮不同,定要二女收下。袋上麻繩乃麻經所製,有小指粗細,尋常人力都拉不斷,吃雙玉用兩粒石子,連珠手法,相隔兩三丈高遠,同時打斷。
沙袋還未落地,同時眼前人影一晃,二女已疾如飛鳥,淩空一躍,雙雙縱到離地兩丈來高的平崖之上。雙玉稚氣未退,並在上麵急呼:“你們快走!否則,你便把金山推來,我爹爹也不會去醫病了。”
花古拉一向驕狂任性,初次受到這等丟人掃興之事,自然不快,又看出二女不是好欺,沒有當時發作,心中卻放不下。到了小江樓,南洲剛間明前事,二女也借故隨後趕來。
南洲終是老練,先向來人勸告,說:“我女兒不通山俗,也不會嫁與外族的人。她姊妹年輕,脾氣不好,容易發生誤會。我們多年交情,以後有事,請和我一人商計,以免傷了多年和氣。”跟著,又用溫言勸說了幾句,才將來人敷衍走去。
回家向二女勸慰,說:“雙方多年交情,老酋長在各山寨中還算好的。他們以強淩弱,以貴欺賤,乃是曆代相傳的惡習,外人暫時不能更改。便是那些改土歸流的山人,為了官府無能,它的本身,也是這類以尊壓卑,以富貴欺貧賤,流毒多年的製度。結果換湯不換藥,明為山民歸化,實則還是那一套,不過使土人會說幾句漢話,並沒有多少文明可言。
此是千古以來之事,我父女三人力量有限,除卻釜底抽薪而外,也沒法子為此生氣。好在他父尚還明白,你姊妹年紀漸長,美貌聰明而又能幹,少年人見了自然喜愛。休說山俗如此,便是我們漢人,向你們求愛討好也非罪惡。
此是各憑心願的事,隻不用陰謀暴力誘迫,便不能怪他。人的善惡是另一說,何必為了此事恨在心裏?我早說過,我與別人不同,對你姊妹雖極鍾愛,婚姻之事卻要你們自願,我決不強行作主,至多在旁提醒幾句。你姊妹年已漸長,真要遇到誌同道合,彼此年貌相當,中意的人,隻管親近,做父親的,除非看出對方不好,要受對方欺騙,決不過問。花古拉雖有勢力,還隔著一條大江,不在本地,就有什麼惡念,施展不開,何況我父女均有一身武功,他也無奈我何。此後不必放在心上,到時再說便了。”
二女從小喪母,南洲人最明白事理,對於二女,隻管愛如掌珠,從不拘束,有話就說,也無男女之嫌。雙珠姊妹習慣自然,非但不以為奇,每經一次談論,還要得知許多道理。少女嬌羞,平日雖不大談,心卻明白。因此趙乙偷了舊鞋,背後相思,雙珠發現之後,雖因趙乙不是所喜,隻將舊鞋拿去棄掉,並未對人說起。
父女三人當時說過拉倒,等南洲過江看病回來,得知所醫寵妾和花古拉私相愛戀,常背乃父幽會,雖因此是老酋長倚仗勢力年老荒淫,強納許多少年姬妾,廣田自荒,自家製造成的醜事,對於花古拉不由加了厭惡。無奈對方勢力大大,雖隔著一條江,所有人個個凶猛,又精遊泳,往來大江急流之中,其行如飛,數十年前便曾大舉來犯。
雖仗江這麵各處村鎮事前有了防備,照樣死傷多人,燒掉好些物產房舍,並經人調解,方始平息下去。惟恐激成仇恨,惹出亂子,表麵上還是敷衍。
對方偏不知趣,由此起,三日兩頭借看病為由,常時登門。二女因受老父指教,老是設法回避,不與相見。後被對方看出,也想出種種方法打算親近,始而沒病裝病,或是到處尋找病人作題目,親身陪來,以便來看二女,打算勾引,花樣百出,防不勝防。最後尋不到病人,竟將手下的人故意斫傷,或用毒蛇咬上兩口,陪來醫治,一麵送上許多厚禮,意欲以財打動。
南洲早知他的用心,怎麼借活點醒,設法勸告,都是無用。看出對方已有必得之念,實在無法。恰好老酋長也被狗子說動,專人來請過江赴宴,並請二女參加寨舞。南洲暗忖:此事不作一個了斷,終是未來大害,一個不巧,便有多人受禍,身家性命全都不保。
再四盤算,覺著老酋長雖然溺愛不明,頗知漢俗,又是許多年交情,有過兩次救命之恩,平日最是恭敬,並還折箭為誓,曾有終身為奴,死活惟命之言。最關緊要的,那年前往醫病,恰巧瘟疫流行,全墟山奴病倒十之八九,別寨又有乘機來犯的信息,自己費了半個多月光陰,除得病較久、不及醫治的五六個山人,醫得大遲,送命而外,餘均治好。
妙在那寨也發生了瘟疫,命人來請。那寨散居野人山中,雙方原是世仇、比他們還不怕死,全仗自己冒了奇險深入黑森林,借醫病為由代為化解,把雙方多年仇恨化去,從此各不相犯,全墟人均把自己當成恩人活菩薩看待。不乘此時將這事情消滅,等到發難,便難挽回。
仔細商定,知道山人多疑,二女不去,必當看他不起,索性父女三人一同前往。仗著深知山俗,二女已得指教,知道事關重大,先以貴客自居,受對方禮待,免其生疑,一麵帶去許多禮物。這些東西雖不值錢,都是山人心愛難得之物,事前早有準備,存放不止一年,原有當初準備還禮之物,恰巧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