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感念外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另一個人。如果是這樣,那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大義滅親?
陵越握了握垂在身側的拳頭,在心中不斷祈禱他的屠蘇不要做出令人失望的選擇。
靜寂的村莊在月光下似鋪了一層青霜,村裏沒有雞犬之聲,連聲狗吠都聽不見,倒是顯得格外安寧。
陵越滿懷戒備地走上村間小路,卻聽見前麵傳來壓低嗓門的說話聲。
“誰叫你自作主張?現在事情覆水難收,你開心了滿意了?”
“歐陽少恭,你別搞錯!這件事會鬧到這樣地步,你也有錯!原以為你將那姓韓的小子收得服服帖帖,韓天雲留下的鑽石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現在事情鬧僵,你倒將過錯都推到我頭上。嗬,你小子做人是不是太精明了點!”
“雷嚴,我告訴你,這件事沒有你本來也可以做成。我拉你入夥不是必須的,你不要三分顏色開染坊!沒人知道那個該死的向導會這麼難搞,要不是你心急,我們本來可以演完這一場戲,也不用眼睜睜看著他把秘密帶到黃土裏,讓所有的功夫統統白費!”
“那怎麼辦!人不死也死了。誰知道老家夥嘴這麼緊,軟硬不吃,還給我來自殺這一套。嗬,以為我手上沒沾過血,還怕添他這一條人命?”
陵越已聽出這是雷嚴與歐陽少恭的聲音,但是當他要靠近再聽得清楚些,那說話聲又停下了。
少頃,歐陽少恭的說話聲終於想起:“總之先離開這裏!回去想辦法再找人收屍!”
“好,這件事,你別想賴在我一個人身上……”
兩人腳步聲漸漸遠去,陵越從藏身的樹叢後出來。
那個老向導雖然早年跟隨韓天雲助紂為虐,但為人一片忠心信守諾言,在韓天雲死後一等就是十年,一個部下的人能為東主做到如此,委實也不容易。
陵越並非對他心生同情,隻是覺得那洪向導畢竟是難得的忠仆,被這兩個人害死實在不值。況且那洪向導身上藏著韓氏遺產的重要線索,要是這樣一命嗚呼,所有線索也會跟著被切斷。於是陵越略一想就改變路線,衝洪向導的住所走去。
崖下小屋靜謐依舊,屋裏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陰陰沉沉的,卻像是已經沒有了生氣。
陵越進門的時候,老人已經徹底死透了。一根竹筷被他握在左手中,由左至右捅進耳朵裏,血從耳孔冒出來,沿著臉型的輪廓流到脖頸上,臉上,再順著五官的凹凸一直向下填滿了每一道皺紋的溝壑。
不敢想象那雙拿杯子都顫唞的枯槁的手是如何把東西這樣直捅入自己的腦子裏的。老人不單有這一處傷,全身上下、手腳各處都有許多勒痕與血跡。而屋子的另一角,那個土著少年也是渾身血跡。他手腳都被綁起,左麵臉頰被血汙染紅了一大片,仔細看才會發現原來他的耳朵已被割去。
陵越皺起眉,大概能想象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一定是雷嚴和歐陽少恭抓了這孩子來威逼老向導說出貨款的位置,那老向導寧死不從,又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養子因此飽受折磨,所以一急之下隻有自己了斷性命。
陵越捏緊的拳頭微微顫唞,他當差並非一兩年,但這麼喪盡天良的命案卻還是第一次遇見。像雷嚴那樣的人渣已經是泯滅人性喪心病狂,簡直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老人與少年的慘死叫陵越震驚,也令他唏噓。
但就在此刻,忽然歐陽少恭的聲音在他背後猝不及防地響起:“誰在那裏!”
事出突然,陵越就是連躲避也已經來不及。也在被叫住的同一刻,一種不詳的預感忽然在心中升起,叫他背後印出一身冷汗。
這樣的時機,這樣的巧合,要說不是設計好的圈套,誰能相信?他剛才分明見到歐陽少恭與雷嚴是往相反方向走去,怎麼可能會那麼快就折返回來?還恰好是在自己剛剛進門,翻查過屍體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