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又說起了張家的故事,蕭偉不以為然,道:“這老頭還真有意思,為了一個八百年前的老情人兒,放著台灣的花花世界不待,跑到蘇州郊區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圖什麼啊?”
高陽有些生氣,道:“這是感情,天下也就你不懂感情!”蕭偉撇了撇嘴道:“感情,感情都是假的,你不信讓他們倆真過上那麼四七二十八年,天天柴米油鹽,吃喝拉撒睡,放個屁對方都能聽見,還感情個屁!”高陽搖了搖頭,不再理蕭偉。看來什麼好東西到蕭偉嘴裏都能變了味兒。高陽暗暗奇怪,趙穎怎麼會喜歡這種人?蕭偉見高陽不說話了,以為高陽說不過自己,脫了褲子,美滋滋地去洗澡。
進去沒多久,蕭偉突然“咣當”一聲打開廁所門,光著屁股跑了出來,兀自一身的肥皂泡。蕭偉忙不迭地對高陽道:“哥們兒哥們兒,我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你剛才說張家老爺子是莫名其妙失蹤的?”高陽道:“是啊!”蕭偉道:“哥們兒,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當年關東軍到處找高手開那個盒子,張家老爺子,會不會就是被關東軍綁架的?”高陽一下子愣住了。
蘇州城外太湖之上,島嶼眾多,其中有一座西山島,盛產水果。不過不知何因,島上水果直接食用並不好吃。可一旦做成果脯,卻遠非其他地方的水果可比。故蘇州果脯也算一大特產,是除蘇繡外當地幾大支柱產業之一。幾年前市政府特意撥專款,填湖修建了一條通往西山島的公路,也是方便島上水果運輸之用。
老張的大伯從台灣回來後,就一直居住在這座小島上。因為按寶兒生前要求,她死後,就葬在這座小島上。第二天一大早,高陽拎起迷迷糊糊的蕭偉,包了一輛車,和老張一起前往西山。島上果林遍布,出租車無法進入,高陽付了車資,又留下司機電話以方便回程,在老張帶領下,三個人信步向張信誠老人住處走去。
翻過一座小山,是一片很大的桃林,正值四月桃花盛開,花香馥鬱,熏人欲醉。桃林深處更掩映著處處竹林茅舍,恍惚如仙境一般。
三個人在桃林中蜿蜒穿行,行至盡頭,是一座修葺整齊的墳塚。老張道:“這就是寶兒埋身之處。”高陽走上前去,隻見整座墳塚打掃得幹淨整潔,墳前立一塊石碑,下放一束桃花。不同一般墓碑刻著“某某之墓,生於某某年,卒於某某年”之類,石碑上隻題了一首詩:
三月春殘燕子常,
姑蘇城外桃花莊。
六十三年顏麵改,
才度香靈伴我床。
石碑右下方刻著一行小字:張門桑氏埋香之塚。沒有落款,也沒有生卒年月。高陽站在墓前,一時間思緒萬千。碑上所題詩句,前兩句就是昨晚老張說過的寶兒死時手裏緊握著的紙上所寫,而根據詩意,最後兩句,應該是張信誠老人從台灣回來後補上的,這是一首寫了六十三年的詩!
在寶兒墳旁不遠的一間茅草小房中,兩個人終於見到了故事的男主角——張信誠老人。高陽細細打量麵前這位老者,約八十歲上下年紀,頭發已經花白,一身漿洗很幹淨的白衣,眉間盡顯滄桑之色。
寒暄了幾句,張德祥向老人作了簡單的介紹。眾人在屋中坐定,蕭偉已迫不及待將手中包裹解開。盒子取出,高陽注意到老人的身子似乎一顫。蕭偉也察覺到了張老這個細微的動作,微微一怔,將盒子輕輕放到老人麵前。
隻見老人眉頭微蹙,緊緊盯視著眼前這隻盒子。過了大約一盞茶工夫,才緩緩出了一口長氣,喃喃說道:“果真有這樣一隻盒子……”蕭偉一愣,問道:“老爺子,您見過這隻盒子?”老人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我沒看錯,這就是當年那對名震天下的覲天寶匣之一。”
蕭偉睜大眼睛:“什麼?您說這盒子名叫覲天寶匣?”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覲天寶匣,原本是一對。蘇州張家,還有北京譚家,都與這對寶匣有著莫大的淵源。”說到這裏,老人歎了口氣,道,“可以說,若不是這一對寶匣,也就不會有‘南張北譚’兩大開鎖世家了。”
高陽和蕭偉都張大了嘴,麵麵相覷。誰也沒有想到,兩個人找來找去,竟然找到了這隻盒子的老祖宗家裏。看來這幾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開盒子的事情總算有希望了。高陽看了看一旁的老張,老張卻一臉茫然,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