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茅廁旁早圍了上百個正自竊竊私語的小嘍囉,遠遠見崔二侉子一行走來,都不約而同收住了話。崔二侉子分開眾人,老十的屍首就浮在糞坑之中,隨著糞水上下起浮。幾人愣了片刻,七手八腳將屍首抬上來。頓時間,茅廁內臭氣熏天,衝鼻欲嘔。軍師揮了揮手,後麵小嘍囉提過幾桶清水,將屍首衝洗幹淨。
大夥兒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麵前老十的死狀,與幾天前死去的老五幾乎一模一樣:一隻匕首正中心髒,直沒至柄,屍體左手捂住胸口,右手食指伸出指著前方,兩眼圓睜,臉上是一副同樣的驚駭與詭異表情。
蕭劍南本能地蹲下身來,開始檢查老十的屍首。將匕首拔下,他注意到,刀柄上刻了一個小小的“十”字。眾人麵麵相覷,軍師上前問道:“蕭隊長,人是什麼時候死的?”蕭劍南看了看手表,答道:“應該是昨天半夜,一點三十分左右。”
人群中老三突然站出身來,徑直走到蕭劍南麵前,咬牙切齒地道:“姓蕭的,不要再裝腔作勢了!你說,是不是你殺的老十?”老三不容分說,衝身後眾人大聲喊道:“弟兄們,就是這姓蕭的殺的十爺,他一定知道今天打不過十爺,所以就?就下了黑手!”眾人全都是一呆,但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頓時喊了起來:“三哥說得不錯,就是姓蕭的這小子!”
“這小子是上山尋仇的,十爺肯定是他殺死的!”
“殺了姓蕭的,給十爺報仇!”
“不能饒了他,五馬分屍!”
“?”
一時間喊聲震天、群情激憤,不少小嘍囉已拔出家夥,紛紛圍攏上來。老三掏出手槍,一把頂在蕭劍南頭上,大聲罵道:“姓蕭的,三爺今天就把你挖腹剖心,給我十弟報仇!”
崔大侉子大喝了一聲:“都給我住手!”眾人靜了下來,隻有老三的槍還頂在蕭劍南頭上。崔大侉子沉聲道:“老三,你也給我放下家夥!”老三“撲通”一聲跪到崔大侉子麵前,聲音哽咽,呼道:“大哥,您忘了麼,老十?可救過您的命啊!”
崔大侉子神色淒然,伸手將老三扶起,道:“兄弟,我記得,可你說蕭隊長殺人,要有憑證啊!”老三聽了這話,又激動起來,大聲道:“大哥,老十一向與兄弟們交好,山上除了這姓蕭的,誰會害他?這姓蕭的明知今天比武打不過老十,就?就下了黑手,可憐我的十弟,他昨天還答應二哥,要對姓蕭的手下留情?”說到這裏,老三已泣不成聲。
蕭劍南一下愣住了,難怪崔大侉子昨天如此痛快便答應了自己與老十比武。原來早有主意,要老十今天對自己手下留情,而自己的仇人老十,竟也答應了。蕭劍南不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十的屍體,頭腦中一時有些糊塗了。
眼前這個老十,也就是當年的祁老三,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從一方麵講,他綁架人質,殺死倩兒母女兩個人,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肯定是壞人;可從另一方麵講,他救過崔大侉子的命,為人講義氣、重感情,打鬼子也絕不含糊,而如今和自己比武,明知可以取勝殺死自己的情況下,卻答應崔大侉子放自己一馬,確實又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
蕭劍南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在這一刻間,數年來的恩怨情仇煙消雲散。這一切,看來都是命。
想到這裏,蕭劍南徑直走到老三身前,緩緩道:“三爺,老十雖與我有仇,但老十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我不會下黑手害他。”老三躥起身來,一把抓住蕭劍南衣領,狠狠道:“姓蕭的,你說你沒殺老十,有什麼憑證?”蕭劍南心念一動,想起昨晚老十死的時候,鳳兒正在自己房間,應該可以給自己作證,但馬上又想到,鳳兒是崔二侉子的女人,如果讓大家知道她昨晚一直逗留在自己房間,自己該如何解釋,而崔二侉子的顏麵何在?
蕭劍南苦笑了一下,道:“我沒證據,但隻要給我時間,我會查出是誰殺了老十!”老三氣極而笑,道:“姓蕭的,到現在還在狡辯,好,我這就送你下去,和我十弟當麵對質!”掏出手槍,再一次頂在了蕭劍南額頭上。
崔二侉子大聲喝道:“老三,放下槍!”老三慘然一笑,道:“二哥,等我為十弟報了仇,隨你們處置!”老三的樣子已然癲狂,說完這句話,打開手槍保險。崔二侉子還在數步之外,救應不及,蕭劍南微微一笑,閉目待死。
所有人都傻了,雖然大夥兒多少都懷疑老十的死可能與蕭劍南有關,但他畢竟救過崔二侉子的命。千鈞一發之際,猛聽軍師大喊了一聲:“我能保證老十不是蕭隊長殺的!”老三一愣,問道:“軍師,你憑什麼保證?”
軍師道:“憑的就是蕭隊長的為人,我們東北人,誰人不知奉天城的神探蕭劍南?”老三冷笑道:“那是以前,可自從鬼子打過來了,他就做了日本人的狗,軍師,我說一句不知輕重的話,你怎麼能保證,姓蕭的就不是山下混上來的奸細?”
軍師道:“三爺,你說得不錯,我和你一樣,也懷疑過蕭隊長,懷疑他既然當初在奉天查我們,後來卻又鬼使神差把二哥救出來,懷疑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小鬼子安排的。”說到這裏,軍師看了看蕭劍南,道,“所以,我也一直在調查蕭隊長。”
蕭劍南心頭一震,上山這些天來的事情一幕一幕浮現在腦海,隻聽軍師繼續道:“蕭隊長剛一上山,我就立刻認了出來,在奉天城調查我們的,就是他,所以當晚我就和大哥商量,要想辦法把他留下來,於是第二天,大哥就當眾宣布,要蕭隊長幫著我們破案,而實際上,隻是暫時找一個借口,讓他留在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