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逐笑一驚,急忙低頭去看懷中之人。
“對、對不起……”嘴角流出的血液也已經變作漆黑,男子溫柔的雙眸失去往昔的色澤,長發淩亂,連呼吸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真的……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呢……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啊!喂,柔卿……柔卿……不要閉上眼睛……我帶你離開這裏,我們馬上走……白師兄還活著,他還活著,他一定能治好你……柔卿……你是魔族,魔物不是隻有心髒損毀才會死亡的嗎……你的主人這麼與我說的,他的話……怎麼會錯……”
她的眼睛開始溼潤,懷中男子的身體開始變得冰冷,即便嘴裏說著那麼肯定的話,但是百裏逐笑卻比任何人都明白,柔卿所中劇毒,她無能為力——他是魔物的奴隸,本身就是那麼脆弱的存在,這樣的劇毒,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為了她而死去,聽起來多麼諷刺,那個混賬若是知道,不知會不會責怪她。
“柔卿……柔卿……”她一遍又一遍喚他的名字,“為什麼要保護我這樣子的人啊!我可是你們的敵人,我根本不值得你為我……”
他已經看不見她,仿佛是沉在一片黑暗混沌的世界中,連聲音都無法聽清楚。他所能做的,便是用盡渾身力氣,抬手撫了撫脖頸上遮住項圈的紗巾,從牙間輕聲擠出兩個字,“謝……謝……”
話音剛落,那輕柔冰涼的身體便瞬間化作一灘腥臭的渾濁液體,像極了被潑出去的墨汁,從她懷中慢慢流失,唯有一條輕薄的黑紗,徐徐隨風落在她的懷中。
耳邊仿佛還是那個順從溫和男子的聲音,不斷重複著意味不明的三個字:對不起。
但是這一次,百裏逐笑覺得,該說對不起的,分明是自己。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沒能讓你活著,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
☆、狹路相逢【下】
黑紗之上仿佛還殘存著他的溫度,她停止哽咽,將柔卿唯一遺留之物纏在手臂上,慢慢站立起來。冷眸掃過麵前斷枝,那抹血紅卻不見了蹤跡——百鬼魅王的初衷並不是想要用毒暗算,她深知自己與流川侯長女之間的實力差距,她能做的隻是掀起事端,趁機逃走。
本以為能用毒牽製住百裏逐笑,不想柔卿卻因此喪命。若是此事被楚四歌察覺,菩提覺得擺在她麵前的難題還多得很。
百裏逐笑攥緊了拳頭,胸口悶疼。
∞∞
“……姐。”
輕微的呼喚響起,她低下頭,腳邊的白色毛團用溼潤的鼻子碰了碰她的腿。小狐狸青仔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碧水河沿岸仙魔混戰,危險難測,依寒傾夫人的意思並不希望年紀尚小的雲霧青介入其中,但他既然出現在前線,怕是已經得到了雲欺風的默許。
即便如此,出於姐姐對弟弟的關愛,她還是毫不客氣地揪起青仔的大耳朵,將毛團整個兒提到麵前,“……你一個小鬼,來這裏做什麼!”
小狐狸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忽的抬起爪子抹掉了她眼角的淚。
百裏逐笑又驚又喜,撇著嘴將它放了下去。
“姐姐?”青仔叼起地上的織羽劍,它很清楚地認出這是誰的東西,隻是這時候再提白逸之的事,恐怕又要惹得那女人傷心,偏過腦袋想了想,它小心地問,“魔物死掉,你很傷心嗎……嗯,我是說剛剛的那個,不是指楚四……誒……”
她挑眉。
自知提了不該提的東西,青仔也識趣地閉上嘴巴。
“什麼都不要問,與我去追那個女人。”她皺起眉,望向碧水河的方向。
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番話來,百裏逐笑不知道自己還能將這種憤怒抑製住多久,三個月,十年,一天又一天。她忍夠了,她已經忍夠了。
仿佛看見少女的身後燃起熊熊火光,小狐狸有些為難地吞了口水,咬緊了織羽劍。
*
總算是逃掉了。
到了這裏的話,那些駐守的修仙之人,應該不敢追過來了罷?菩提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身上的傷倒是無大礙,可方才若是要與百裏逐笑正麵對持,想來是全無勝算的——這場戰爭也是毫無勝算的,而整個魔域都要作為本錢陪著楚四歌胡鬧,她很不能理解,楚四歌究竟在想些什麼。
麵前是湍急水流,漩渦之中,乃是通往魔域的一條甬道。
不同於充滿瘴氣的黃泉之眼,這條甬道是很久以前就已存在著的。修仙各派似乎也發現了這裏的不尋常,除了安排人馬駐守出現在流川大陸各處的黃泉之眼外,更多的人還是選擇留在碧水河邊主戰場待機。
河底入口處,魔尊楚四歌不知何時會率軍出現,更不知十年沉寂後他的實力究竟如何……還沒有人大膽到敢駐守在這裏,甚至沒有人願意接近,盡管這裏每一天看上去都風平浪靜,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菩提深深吸了口氣,想要順著漩渦進入甬道,卻不想始料未及地撞上一個人,來不及看清楚來者的模樣,她隻覺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