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這麼聲勢浩大,這麼招搖顯擺,到最後連屍骨還不一定找得到……可笑之極。
“徑直走罷,無礙。”他擺擺手。
“可是前方……”
“下令前行,這是命令。”現任魔域宗主長長歎了口氣,合上手中布陣圖拓印,眯起眼睛來注視前方高山:確實是個伏擊的好地方呢,當魔物大軍全數走入兩山間隙的窄徑時,前後布下結界陣法,一網打盡絕不會有漏網之魚。
隻是想想自己的生命就要終結在這流川南疆荒蕪之處,不免心生淒涼。
摸了摸鼻尖,魔物猩紅眸子眨了一眨,揚韁繩吐出簡短一字:駕。
*
百裏逐笑擦了擦額頭細密汗珠。
從來沒有如此緊迫過,生怕來不及撤離德合山駐守的沉淵弟子,生怕會眼睜睜看到兩族戰火就這麼毫無意義地燃燒起來。
她想她真是考慮得太多了。其實魔域那些家夥,全部死掉也沒有什麼關係嘛,甚至於整個流川來說,這是一件隻得慶賀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要以無數條生命作為代價來續她與楚四歌的一段孽緣,她不安心。
“還有人沒有撤離嗎?”
“回稟師叔,瑤光門弟子已全數撤離至茶都以南。”
“沉淵山門呢?”
“逐笑師叔所擬書信已由傳令飛鷹送去給掌門和各位長老。”
“很好。碧水河那裏情況如何?”
“另幾位師叔已經去與碧水河邊駐守的各派掌門統領商議……隻是,冒然請他們撤離隻怕有些不妥,萬一趁我們離開駐守地時,那些魔物發起進攻,又該怎麼辦呢?還望師叔明示。”
修仙各派首領身經百戰,其中不乏常與妖魔打交道者,有這樣的顧慮也不足為奇。百裏逐笑低頭⊙
德合山到底是高,墜落之中居然還能聽清楚風的呼嘯。
然而始料未及的,有人抓住他的手。周身火焰依舊在燒,榮軒甚至能感覺得到那清晰的灼痛感。下墜的身子猛然一震,金發魔物疑惑抬起眼來,眼中卻滿滿充斥著那個乖戾男人的身影——是楚四歌。
他拉住了他。在半空中。
他似乎是尾隨他之後跳下來的,沒有分毫猶疑。楚四歌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單手一揮,周身魔息倏然化作一隻巨大黑獒,他足尖點上石壁,輕巧躍身跨坐黑獒之上,拖住幽冥王榮軒便走。而那股濃厚的黑色魔息,也很快將榮軒身上的計都火吞噬幹淨。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幽冥王,連氣息都是微弱的,“楚小歌……你……放手!”
他說著便抬袖去掰他的手,誰料那家夥竟單手牢牢攥緊了他,任憑榮軒如何抓撓都不鬆手。又氣又急,榮軒隻得苦笑,“……我若從這裏跳下去,魔域大軍便可全數葬於焚天之火……這……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魔尊……大人……”
“不放。”楚四歌字字鏗鏘。
“放手……”
“閉嘴!”
“你……讓我……死……為什麼……要來救我……為……”
“你要是再亂動,我就把你扔下去!”目光一冷,楚四歌頓了頓,低頭學著榮軒以往語調說著他重複過無數次的話,“……以後再也不用管你了,永遠不管!”
榮軒不可思議地仰著臉看著楚四歌,日光下的男子跨坐黑獒之上,衣袂飄飄,烏發隨風而搖,恍惚間如天人,隻是那臉色……卻是煞氣太重。
“真是的……怎麼……能……不管人家……”幽冥王笑,心歎黑煞獒王到底是個溫柔之人——僅僅對他想對的人才溫柔。
好像先前許多撕心裂肺的呐喊在一瞬間都得到了回應,再也不用傻傻等著山穀的回音,幻想著自己的世界裏是否有稱得上“朋友”的家夥。因為他終於知道,對麵的那座山上,一直都有人在。
於是一點都不寂寞了。
……是吧?
這感覺,很微妙呢。就像是當初被百裏逐笑猝不及防擁抱一般微妙。
所以說,真是敗給他們兩個了。
徹底敗了。
*
“大軍聽令,全部撤回魔域!全部!一刻不要停留!這是命令!”
男子的聲音或許並不大,卻那般威懾,叫人不得不去服從。楚四歌一身黑衣,立在天地之間,眸中猩紅,似乎要生生挖掘出整個世界的醜惡。
馬蹄紛遝,萬魔哭號。
來去匆匆間他們除了訴說著對魔尊抱怨之外,什麼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