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背負著苦痛踽踽前行。

“你。”周澤楷意識到出口的語氣太尖銳,他深吸了口氣再次開口,“葉修。”

“小周?”葉修正抬高手臂擦牆壁,他聽出周澤楷話語中潛藏的情感,轉過身露出半是疑惑半是好笑的神情,“怎麼了?”

“我幫你。”周澤楷走上前,從葉修手中拿過幾次易主的抹布。葉修要做的事說來簡單,實際上十分困難,成功率並非百分百的解咒,還有難以達成的條件。他突然想到還在埋骨之地時,男人向他保證過會讓巫師正當地、自由自在地、受人尊敬地生活在這個大陸。

一定會有那一天。

他微微側頭看葉修的眼睛,那雙眼一如初見時明亮有神。明明糅雜了複雜的情感、沉澱了難言的苦痛,卻因為篤定和信心而清澈明亮,葉修正注視著他,如同他注視著他,他在那雙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的注視太過專注,葉修的表情變得柔和,溫和的笑意軟化了男人的棱角,他緩緩靠過來,嗓音低沉:“小周……我想吻你。”

周澤楷閉上了眼睛。

翻湧的雲卷顏色暗淡,灰蒙蒙地和遠處的群山接在一處,原本蔥鬱的森林和連綿的群山也在雲的籠罩下變成令人壓抑的青灰。

水汽和燥熱調和成粘稠的悶,沉甸甸地壓在皮膚上,幾乎要榨出毛孔中最後的水分。空氣像團流動的火焰,在吐息間順著氣管一路燒下去,在肺裏焦灼地繞一圈,又從口鼻送出去。

山道上的兩人步履維艱。

大約六個小時前,因為道路狀況已不適合騎馬,葉修和周澤楷不得不把出城時帶出的兩匹馬留在山路入口,這條曾經貫通大陸南北的通道現今已經完全坍塌,剩下的路程隻能靠不斷的攀爬和跳躍。

“小周累不累?再堅持堅持,就快到了。”

周澤楷擦掉臉上的汗,天氣悶熱,附近植被稀少,他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緊緊黏在後背上。他接下葉修遞過來的水壺,咕嚕咕嚕灌了幾口,然後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短暫的休整後,兩人繼續避開明顯鬆動有可能位移的岩石,在亂石從中尋找安全的道路,緩慢而謹慎地前行。

“兩年多沒來,這裏還是老樣子。”

葉修也出了一身汗,他飛身越過某條深不見底的裂縫,回身指引周澤楷:“往我這個位置跳,這裏。不能太近,那裏是空的……厲害。”

葉修笑著摟住縱身跳過來的周澤楷,扯著後者遠離這條寬約兩米的地縫。輕盈的風元素消失在空氣中,誰也沒回頭再看一眼那條駭人的裂縫。他們這一路走來見過太多類似地貌,大地像一盤綿軟的蛋糕,被這些深淵切割得七零八落。大大小小的縫隙縱橫交錯,窄的隻有指頭寬,最寬的一條差不多是他們剛跳過去的那條兩倍寬。

尋常人麵對這樣的惡劣地勢早就一籌莫展,這兩人都是巫師,體力又好,一路上各顯神通倒走得挺順。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往北走,腳下的路漸漸變得平坦,已經有一陣沒再見到幾人高的巨石和鬆垮垮的亂石山。參照葉修先前的介紹,這代表著兩人已經接近此行的目的地。

“快到了。”路況變化使得葉修的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他拎著衣領給自己扇風,另一手指向前方,“就那邊,可惜不能騎馬,走得真累。”

周澤楷順著葉修蹭破皮的手指尖望過去,入目的是坐落在山道間的建築物。他不禁瞪大眼,不敢相信葉修口中如此重要的獻祭陣法就明目張膽地安放在這種地方——那棟建築物是由大塊的磚石堆砌而成,借著地勢靠山而建,實在是非常顯眼。

“不藏起來嗎?”周澤楷完全無法接受想象和現實的落差。

“不用。這裏是個驛站,像這樣的驛站往奧瑪爾山城去的路上還有無數個。當年打仗時這條山道是國王軍的必經之路,人和物資都得從這條道走。這裏是最後一個補給點,當年道路通暢時,從這裏騎馬去聖塞拉隻需要四個多小時。”

“別看這裏沒事,從這個驛站向北,通往奧瑪爾的那半段和咱們之前走過的沒兩樣,否則這條道不會廢十年。這個陣一旦發動,以這裏為中心,聖塞拉和周邊的群山全都會作為祭品抽取生命力,如果不是奧瑪爾山城恰巧在這個範圍之外,現在估計也和聖塞拉一樣。”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驛站門口,驛站大門的門板已不知所蹤,門軸半邊的釘子掉了,鏽成青綠色的薄片將掉不掉地掛在腐朽的門框上。葉修穿過門洞,熟門熟路地點燃石壁上的火盆,火光照亮昏暗的室內,周澤楷跟著鑽進去,本想去房間對麵點燃另一隻火盆,卻被葉修按住肩膀。

“最好別踩上去,”葉修低聲提醒,“它就在你腳下。”

周澤楷低頭,離他的鞋子幾厘米遠的石質地板上凹下去一條彎曲的溝壑,隨著視線上移,積滿灰塵的大型陣法映入眼簾,這個複雜的陣法就躺在驛站大廳的石地板上,原本平滑的切口被風化形成不平的起伏,當年雕刻這座陣法的人下手細致,整個陣法凹陷的溝痕不論是深度還是寬度都隻有拇指粗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