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1 / 1)

小杭走的時候,他竟然起身送她。小杭吃力的拿著兩個大包,他陪她走著。快分開時,他調侃著:“哎呀,我不能替你拿包了。我拿不動了,以後你要靠自己了。”小杭笑著告訴他:“我很行的。”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直到消失在醫院的走廊裏,都沒有回過頭。小杭知道從此後他不會再主動聯係自己了。他一定也是心懷怨恨的,怨恨她連虛情假意都沒留給他。可她不敢表現出一點的溫情脈脈。一旦反悔,天崩地裂的眼淚。離別的時候,她不是沒有把自己的手指掐得烏紫。

發病的那段日子,小杭每天都會發信息給他,而他是從來不回複的。小杭有時半夜夢見他撒手離去,抽噎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熬到天亮,她顫抖地發短信給他:你還在嗎?他回:我還在。後來他們達成一種默契。每次她發短信之後,隻期待得到一些他仍平安的隻言片語。而她的新生活,她的新戀情,他的病情,他的任何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溝通交流。

很多日子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在醫院裏的同學告訴小杭他在複查。小杭打了電話,請他允許她去看望他。子平搪塞著小杭,但她還是去了,想給他一個驚喜。但她真的很後悔當時的莽撞。化療使他的頭發全掉光了,激素的刺激使他的整個臉浮腫著。小杭已經無法認出躺在病床上的他。他看見她,匆匆地戴上帽子。她隻有裝作什麼都沒在意,看著他。許久,他很虛弱地說了一句話:“我深愛著你,可我無能為力。”這句話讓她無法堅持,慌亂地逃走了。走出病房地時候,忍耐許久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殘忍還是他太殘忍。

子平還是這麼病著,隻要維持著不複發就是成功的。四年的時間過去,所有的疼痛已經忍成了麻木和習慣。大家都各自忙碌,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後代的延續,但他什麼都不能有了。開始的日子裏還時常有朋友的看望,電話的掛念。日子久了,大家都要應付自己的生活,也就忽略了。誰又會總是惦記著他。他也繼續封閉著自己,漸漸地誰都不願意見了,沉溺在自己的等待希望的生活中。子平永遠是孤獨的,一如十幾歲時那個早熟而自閉的少年。

四年後的初冬時節,小杭終於完婚,在她三十一歲的年齡。在這個本不熟悉的異鄉,她再次遇到一個肯許諾她幸福的男人。也許沒有少年惺惺相惜的默契,也許不懂耍浪漫地讓她感覺驚喜。但在極深極暗的夜裏,她伸手可以抱得到一個溫暖的身體,那是一個鮮活健康的男人的身體。這個身邊的男人可以給她的踏實和安定,是此生此世的子平所無法給予她的。

其實她常常希望聽見子平好轉的消息,她也許會遺憾當初的自己為何不懂堅持,在危機的麵前膽怯退步,沒有如小說或電影一般等待奇跡來臨。小杭隻是賭不起,她隻是一個期待庭院靜好,現世安穩的平凡女子。她隻想要一個和她的命運線吻合重疊的男子,不會拋下她一個人在冬夜的街頭哭泣。可以不用擔憂天明消失,從此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