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1 / 2)

可是這是一張完全不一樣的照片。

那是成熟後的阿福的臉,青白的沒有血色,而且緊閉著雙眼。

23歲青年男子,

死因是氣管割裂,失血過多。

曾經一起笑鬧、一起練功、一起吃飯洗澡睡覺……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友、師兄……大家的團長、外表堅忍寡言實際上卻十分溫柔的哥哥……

不在了。

隻剩下那具熟悉的軀體,蒼白的,死氣沉沉地躺在照片裏。

阿祿撫摸這照片上的阿福,泣不成聲。

阿祿徹底大病了一場。

心病舊傷齊發,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和疲勞,再加上半夜不睡覺、上房看星星吹冷風的寒氣積攢了下來,害的阿祿連續高燒了三天,然後又綿綿不絕地反複起燒退燒了一個禮拜。這一病,把布奇先生折騰了個夠嗆,好幾天隻能直接在阿祿的小院裏入定休息,不能睡覺。終於等他的情況穩定下來,布奇先生狠狠地罵了聲“麻煩的家夥”才回去自己的閣樓,並且連續三天沒有出屋。

脫離生命危險的阿祿,身體狀況脆弱不堪,小牧每次來照顧的時候都暗自擔憂這個少年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他時不時會帶著其他下人和侍衛們那得到的各種偏方點心飲料什麼的來看阿祿——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在這些使用人的心目中還是很有些人氣的。可惜少年絕大多數時間都處在昏睡之中。

這大概算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能之一吧。傷心欲絕的少年,身體已經無法繼續承受那巨大的打擊和悔恨,隻好自行進入昏迷狀態來打斷主人無休止的自我責備和無意識的自我毀滅。

不停地在半夢半醒之間遊蕩反複,一直從悲傷跳到失去知覺,恢複知覺後又不可控製地再次陷入悲傷。

阿祿想,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呢?

阿壽的聲音也在問。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呢?

阿喜站在很遠的地方喊著。

為什麼阿福哥非死不可?明明是你的錯!那些混蛋都是衝你來的!為什麼你卻還活著?!

阿福臉色慘白地從冰冷的金屬台子上坐起來。

為什麼我會死?

他猛地睜開眼睛,裏麵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黑洞洞的兩個窟窿。他張著嘴尖聲質問著:

“你是個魔鬼!”

那張臉扭曲起來,看起來一會兒像死去的阿福,一會兒像黃鸝,一會兒像莫喆……最後,他看清了。

那是他自己的臉。

阿祿尖叫著醒來。

而現實之中並沒有什麼尖叫。阿祿悠悠地睜開了眼睛,虛弱地淺淺地呼吸著。

莫喆竟然在身邊。

他是莫家的當家,日理萬機,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阿祿病了之後,始終是布奇負責治療,小牧負責飲食起居等日常照顧。莫喆則表示不想打攪他安靜修養,很少過來看他。阿祿昏昏醒醒好些次,看見他的機會很少。沒想到這會兒他竟然在。

神誌清明了一些,他緩緩地轉動眼珠,去看他。

“你想就這樣死去麼?”

我做下了那麼大的禍事,連阿福都害死了。如果不是我,大家都不會有事,

可是,

為什麼

……

為什麼呢

明明這麼該死,明明死了就好了……

為什麼,

即使這樣,

卻還是不想死呢?

眼淚早就哭幹了,再沒有東西流出來。

懦弱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裏擠出來:

“我不想死。”

莫喆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吩咐了小牧過來喂粥,自己站在一旁看著。見阿祿果然拚命努力將粥喝掉之後,才又坐回床邊。

“把這個吃了。”

一顆黑色的小小的類似球狀物體被遞到麵前。

阿祿沒有問,直接用嘴從那人手心裏噙了。

那東西本來硬硬的像個石子,但是一進到嘴裏麵遇見唾沫就化了。味道苦到令人作嘔。

莫喆見他皺眉,命令道:“咽了。不許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