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十裏鋼城,踏上奔赴鐵礦的旅程,按照我的計劃,深入到那裏去尋覓“寶藏”。一路上,我的心情激動而喜悅。因為此行不僅是舊地重遊,而且要和闊別二十餘年的同學柳琳相會了。
柳琳是我在高中鄧學認識的,我們畢業後,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鋼鐵學院采礦係。那時,他和我們同班同學王惠敏已有了愛情的萌芽,她考中了醫學院。大學畢業時,柳琳堅決要到礦同戀去。據他說,他父親是專學采礦的。但在那戰亂年代,遍地礦藏得不到開發,學采礦的人無礦可采。他父親為此終生長歎“英雄無用武之地”。他決心繼承父誌,到礦山去,不料這一心願卻觸怒了他那位戀人醫學院的畢業生王惠敏。
“你要去礦山,我可不去!”姑娘已被分配到市裏的一所醫院了。
“你不去,我一個人去。”
“你真狠心,為了采礦,就。”
“一起去嘛!那裏也很需要醫生。”“山溝裏設備差,見識少。”
“那隻好各奔東西了,我不能不要專業!”
“我算看錯了人。”姑娘委屈地哭了。鐵了心的小夥子竟然形單影隻地來到了礦山。當時。我已到文化部門搞創作工作。柳琳來礦山報到時,恰遇我正在這裏深入生活。
轟隆,轟隆,我踏著開礦的炮聲,來到工地。啊!這裏的麵貌完全改觀了,我猶如走入五裏霧中,難以找到昔日殘痕遺跡。一陣金風吹來,我油然想起了“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的詞句。礦上的宣傳幹事小章引路,在采區找到了柳琳。小章介紹,柳琳現在是高級工程師了,去年領導班子調整時,他又當了抓生產的副礦長。
我們見麵,雙手緊握,四目對望,互相審視著對方兩鬢間的魚尾皺紋,不禁“相驚各問年”了。穿過崎嶇蜿蜒的盤山道,他把我帶到一個足有一百米見方的露天采麵上,站在高處向下俯瞰,人很稀少,工人們正在檢查著各種機械。柳琳說:“現在正是交接班時間。”我有些驚奇,偌大的“車間”,怎麼就隻這麼幾個人?我想象中的礦山該是一片車水馬龍的沸騰景象;然而,眼前的礦山。記得二十餘年前,像這麼大的一個采麵,要有二百號人同時工作,那時的工人是用鐵鍁、洋鎬、钁頭,加上兩隻手,硬是一塊塊把石頭鑿開,再用肩挑、籮筐抬,把石頭、礦石運出去。可是,現在。柳琳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情況和二十多年前大不一樣了,現在這裏一個班隻十幾個人就解決問題了。”他拍著我的肩膀,像是作解釋地又說,“你聽”,采礦麵上的交接班已完畢。從那裏傳來抒情的樂曲,那樂曲有鮮明的節奏,和諧的音階,悠揚的旋律。“咚咚,咚咚”,是穿孔機深沉結實的低音;“嘟嘟嘟嘟。”是風鑽跳蕩、明快的高音;“轟轟轟轟。”是電鏟莊重、諧調的中音。尋聲望去,隻見那穿孔機像打夯一樣有節奏地在打眼,自動化的電鏟靈活地伸縮著“臂膀”,輕巧地把礦石鏟進汽車裏。汽車奔馳著把礦石倒進溜井,小巧的風鈷撤著歡兒在飛快旋轉。
“晤!”我醒悟過來了,機械化已代替了早先的人海戰術,我情不自禁地說:“這采礦技術可真是到家了,人也不吃苦了。”
“唔,早哩!”柳琳漫不經心地說。
“怎麼?還有比這機械化更先進的?”
“當然有啊!當今世界上出現一種叫做‘微生物選礦’的新技術,俗稱細菌選礦。就是人工培養出一種專門吃某種礦物的細菌,然後把這種細菌用液體注入礦藏中,細菌吃飽了這種礦物,抽出來。這批細菌就成了最佳的礦物。”
“那咱們的鐵礦也能用這種新技術嗎?”
“目前世界上還沒有研究出吃鐵的細菌,不過,早晚會有的。”
“那時,咱們的礦工們幹什麼呀?”我極感興趣地問。“到那時,也許他們,”工程師用手指著采礦麵上奔忙的人們,“都穿上白色大褂,戴上大口罩,坐在山嶺上宮殿般的試驗室裏,在研究、製造一批又一批的細菌,這些細菌將代替他們去勞作。那時的礦區嘛,”柳琳稍為思索了一下,轉過身子,領我繞著盤山道向另一個方向漫步走去,他看著綿延的礦山,興致勃勃地說,“這裏將被人們裝點成萬紫千紅的大花園啦。”
“啊!到那時我一定再來看你!”
“噢!那時,我也許已經去見馬克思了,哈哈!不過。沒關係,我的兒子會在這裏迎接你的,哈哈哈”。
“你的兒子?”我迷惑不解了。
“我的兒予今年考上了鋼鐵學院,也是采礦係。”“噢!你真算是礦山世家了!”
我們走著說著,不覺來到一排樓房前,牆上一塊木牌寫的是:“鐵礦職工醫院”,周圍貼著七、八張大紅紙,我走近一看,原來是礦工們對醫師王惠敏寫的感謝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