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之譽的九朝故都,每到暮春,“牡丹又欲試春妝,忙得閑人也作忙”了。可是,步入公元1990年以後的洛陽城,卻沒了閑人,更沒了觀賞牡丹的閑情逸致,為什麼?這時節,大詩人自居易筆下的“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的場景變成了“滿城老少抗旱忙”了。
是的,中國七大古都之一——中原名城洛陽正被百年不遇的旱災困擾。全市324條大小河流斷流;234座大中小水庫,除兩座大型水庫外,其餘均到死水位或見底;2480個水塘全都幹涸,13634眼機井的水位下降五米以上,432眼機井水幹見底;900多處提灌站不能正常運行,造成110多萬人和20多萬頭大牲畜吃水困難,有26萬人要翻山越嶺到二至五公裏處運水生活,11萬人要長途跋涉到五公裏以外找水,有95000多頭大牲畜因缺水被宰殺或賣掉,不少學校被迫停課放假。啊!牡丹眾香國裏最壯觀。這時間,牡丹城裏最壯觀的該是與幹旱決鬥的誌士仁人。
三門峽、鄭州、新鄉、焦作、安陽、鶴壁、許昌、平頂山、駐馬店、信陽等市地的旱情也在日益嚴重。
中原大地,溪流幹枯,沃田龜裂,烈日炎炎,赤地千裏。
旱魔與“大禹”魔鬼在昨天肆虐——曆史往往周而複始地輪回。幹旱對中原人來說,不是陌生的不速之客。我們踏入曆史長廊。去尋覓幹旱的故鄉,去查閱旱魔留下的創傷。公元前二幹六百多年,幹旱的軀體就在中原徘徊徜徉。從此以後,罪惡的旱魔對中原人的襲擾再也沒有停止。五千年中原兒女的文明曆史,不如說是與旱災(當然還有水災)反複較量的搏鬥史,其中不乏眾誌成城的信念,更多的卻是沙場折戟的悲劇。先人們為子孫留下的是悲愴,是淒惋,是遺憾,是無奈。一幕幕令人口,寒的往事不堪回首,可又分明難以抹掉,太久遠的就讓它湮沒於曆史的煙塵之中吧。
明萬曆四十四年到天啟元年(公元1616年——1621年)連續六年幹旱,且伴有病疫、蝗蝻、冰雹災害,致使莊稼絕收,“疫死者枕藉於道”,“斷青人相食”。
明崇禎七年到十四年(公元1634年——1641年),持續八年特大旱災,造成“赤地千裏,川竭井枯,五穀不入土,寸粒不收,野絕青草,十室九空”,“人相食,饑死者十之四五”。
清光緒三年(公元1877年),河南全省大旱,麥、秋全無收。不少縣誌記述了這年間的悲慘景象:河南通許、靈寶、輝一縣、嵩縣、澠池、偃師、鄢陵等地餓殍載道,致死及流亡者十損其七。
曾經到河南幫辦賑務的刑部左侍郎袁保恒在奏章中稱:“統計全省之災蓋已日甚一日。報災八十七州縣,待賑饑民不下五六百萬。”一個名嚴辰的人在上梅中丞書中說:光緒初年旱災,河南有“攫遺骸而吮其髓者,有抱髑髏而噬其腦者,及呼吸無力而亦倒矣。甚者割煮親長之肉,並有生啖者。”
時光走進公元1942年(民國31年),讓我們在這裏駐足,稍加細致地觀察一下河南的災情:
這一年,由於旱災從春天已經開始,秋季收成幾乎絕產。秋後,逃荒者背井離鄉,盲流異地,有在家者,要麼倒斃路旁,要麼死於故裏。一目擊者這樣描述那情景:從禹州到許昌,從許昌到扶溝,鄉村一片空房,死寂沉沉,不見雞犬,倒斃路旁者隨處可見。
河南省出版的《前鋒報》對這次旱情發表多篇報道。
1943年2月20日的《戰鬥中的河南,饑饉中的河南》一文中寫道:眼下整個河南的民生狀況幾已達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千百萬的人民,已由饑饉線逐步地步入了死亡線。同年3月2日該報記者孫良田寫的《重重災難下的豫北》一文中說:這裏已經十室十空了。有時一個偌大的莊子,隻剩下幾條餓狗,逃不出的人在家,一家人都餓死了,狗便來吃人肉。把人肉吃光了,狗再餓死,你可以想到這是怎樣一幅淒慘的圖畫?地上是龜裂的大縫,寸草不生,樹皮沒有了,隻剩下白花花的光杆。村中盡是沒有門窗的三堵破牆。這裏那裏見的不過是一些白骨。
同年4月,署名流螢寫的《痦瘂的呼聲》中有這樣的文字;。河南110縣的3000萬人,十分之九是在饑寒交迫之中,正在大批地死亡著。他們開始吃樹皮,吃草根,嚼樹葉,用牲畜都不吃隻能作肥料的東西來填入他們的腸胃。在黃泛區,野犬吃人吃得兩眼通紅,有許多還能蠕動的人都會被野狗吃掉。在鄭州市,便有成群的乞丐掘食死屍。鄭州馬×道夫婦,親自煮吃了他們的親生女兒在洛陽有個滎陽籍的農民親手殺死他一妻三子投井。鄭州市,兩禮拜中便抬出1000餘具死屍。偃師、鞏縣、汜水、滎陽、廣武和廣大的黃泛區,死亡人口都以千計。每天河南要死4000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