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看著女子流淚的模樣,慌了神,連忙起身,寬大的衣袖帶翻了桌上的酒杯,打濕了袖子他也顧不得管了。一個箭步跨到了台上,他用手輕輕擦著她落下的眼淚,歎口氣說:“哎,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慌了。”聲音那般低沉帶著略略厚重的鼻音,手指腹上有層厚厚的繭,力氣不是一般的大,擦得她的臉通紅通紅的。明明是低聲細語安慰她的話,可她卻哭得越發傷心了。
她想,他現在對她這般溫柔,若是他走了,她該有多難過呢?她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心裏就更加疼痛了。哪怕隻是這麼想想,她都哭得不能自拔了。他輕輕把梨花帶雨的佳人摟在懷裏,對她說:“喏,你要怎麼樣才可以不哭了呢?你的歌唱得那麼好聽,好聽得我都不舍得走了,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難過呢?”
女子抬頭正好對上年輕公子憐愛的眼神,她歎口氣說:“因為歌唱完了,你要走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年輕的公子笑了,寵溺的說:“怎麼會呢?剛剛我一直在想你這首歌是要唱多久呢?我本想著等你唱完了便上前來和你說說話,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我都想好了,偏偏你唱了一遍又一遍,總是不見你停下來。我都等得有些著急了呢。明明剛剛想好了要笑著對你說‘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現在卻是變成了手足無措的問你‘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你說,我要拿你怎麼辦呢?”
她聽了紅了臉,卻是笑了,破涕為笑,麵若桃花,美目流轉,他看得呆了。於是後來的他們在一起了,她想,良辰美景,這一輩子有這麼一晚她變足夠了。
第二日,祖父終是幫著祖母贖了身,他對她說:“你要乖乖的等我回來,我辦了正事回來就接你回家,以後你天天唱歌給我聽,可是不許再唱著唱著就哭鼻子了。”
祖母在歌坊前的小茶館,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可是等到日薄西山,年輕的公子卻是沒有了蹤跡。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他卻沒有回來,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祖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便在郊外買了一個小小的屋子,祖母身上的錢不多,要靠給他人洗衣勉強渡日,吃得不太好,又常常勞作,父親一生下來底子就弱。祖母還是很歡喜,因為父親的五官像足了祖父,祖母給父親取名熙,父親成了祖母的光明,祖母的希望。祖母把父親艱難的帶大,父親娶了同村一起長大的女子成親,那一年母親生我難產,去了,父親心中難過,身體愈加不好了。可是父親總會對我溫柔的笑,帶著我玩耍。我長大後,偶爾會問父親,我的母親是怎麼樣一個人。
父親會望著母親留下的梳子說:“你的娘親啊,是個溫柔又漂亮的女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你若是想念她了,就照照鏡子,你的眉眼最像她了,照鏡子時要記得笑,因為你的娘親最愛笑了。”
再後來,祖母因著太思念祖父了,常常拿著祖父送給她的玉佩發呆,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來接她呢?那一晚他親手將身上的玉佩解下來送她,他告訴她那是他最重要的玉佩,是要送給妻子的玉佩。他為什麼後來再也沒有來接她呢?哪怕連道別都沒有,他隻是讓她在那裏等他一會,他走時,明明還回頭對著她溫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