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秀是頭次坐火車,落座後,不由新奇地左右張望著:好長的房子啊,一間連一間,那車頭可真神,這麼長串的屋,一拉就跑。
“噯,勞駕起來一下,我放放東西。”一衣著挺括、長相英俊的男子提著行李箱走來,對桃秀道。桃秀忙起身,站至一邊。那男子脫下皮鞋,光腳踩上椅子,艱難地在擁擠的行李架中硬是擠出一條縫,夾塞進了他那黑皮手提箱。爾後,他走下椅子,頷首對桃秀溫和一笑道:“謝謝你,請坐吧。”
桃秀赧顏笑笑,拘謹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但很快她發現,那男子沒找著座位,一漂亮女孩依偎著他腿邊站在過道上。她於心不忍,忙起身招呼道:“喂,你帶著孩子來這兒坐吧。”
他笑著搖搖頭:“謝謝,你坐吧。”說著將女孩推至她身邊:“來,小雯,跟阿姨一塊坐。”
小雯不僅人長得漂亮,嘴巴也乖巧,張嘴便甜甜叫道:“阿姨,你去那裏?”
“我去江州,你呢?”
“我去蕪州,阿姨,你也是回家麼?”
“不,我……我是去親戚家。”桃秀說著,不由喜歡上這個伶牙利齒的小女孩,撫摸著她那高高束起的馬尾發問:“小雯,你多大了?”
“我5歲。我媽不要我,走了,我就跟爸爸過。先我是跟姑姑,後來姑姑和姑父生氣不講話了,我又跟爸爸過。”小雯找到了說話的伴,一時興起,將家裏的老底都兜給桃秀聽。
一旁立著的男子聽了,笑不是惱不是,忙打斷她喋喋不休的話語,喝斥著:“小雯,閉上嘴歇歇好不好,看你,長大了準是個長舌婦。”
小雯掃興地嘟起嘴,瞪他一眼道:“我又沒和你說話,你少羅嗦!一邊呆著去。”
桃秀驚愕了:剛一眨眼,這麼乖巧可愛的女孩咋就變得象個小悍婦似的。
“小雯,不好這麼沒禮貌地凶爸爸啊,好孩子,對誰都要講禮貌,對不對?”桃秀撫摸著小雯的臉蛋,柔聲輕責道。小雯臉一紅,點頭道:“對!”爾後,望著那男子道:“爸爸,對不起,小雯不好,你原諒我吧。”
見此,他心裏猛然一悸,不由想起姐姐的勸告來。由於他與妻子的長年不和爭吵,使小雯的性格也變得暴燥乖戾,與人吵起架來,活脫她母親一般模樣。姐姐一直勸他離了再找,說這不光關係到他羅勇將來的生活幸福,也關係到小雯日後的成長。
“有個好女人調教,小雯會成為一個聰明懂事的好女孩。不然,跟了這樣的娘,隻怕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會成為比她媽還無可救藥的女人。”
也是聽了姐姐的勸,他才下定了決心扯斷這根姻緣線。妻子便也趁機敲他一筆,要他給她五萬元贍養費,否則,她就奉陪他打家庭持久戰。為早日獲得解放自由,羅勇咬牙答應了。離婚後,他為此欠上一身的債務。為了早日還清這筆債,他也無法顧忌自己的名聲,也四處忙於走穴了。好在他的名氣大,錢也容易掙,再有一年半載的,他就能還清這筆錢了。到時,好好挑個賢惠能幹的女人一起居家過日子。象這樣,長年攜個孩子四處顛簸,也不是長久之計。想到這,他不由地多打量她幾眼:她正和女兒在做拍手遊戲,那嬌憨的笑靨,那專心致誌玩耍的模樣,活脫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女孩。
唉,太小了!他搖了搖頭,心裏莫名湧起一陣遺憾和惆悵。
“姑娘,你是哪裏人?”
“大興安嶺龍山林場的。”桃秀仄臉笑答道。
“怪道如此啊。”羅勇暗自歎道。從她的衣著裝扮上,他就看出這個女孩是個遠離繁華都市的山裏人,還沒受城市生活的汙染。她上著一件紅底白碎花長袖,下穿一條瘦短的藍布褲,腳上是一雙黑塑料涼鞋。盡管衣著過時土氣,仍掩飾不了她一身的靈氣和秀美。兩根粗黑過腰的長辮垂耷在胸前,一排整齊的劉海下,睡臥著兩條柳葉眉,微凹深黑的秀目,如一泓秋水浸泡的黑寶石,烏亮如洗。挺直的鼻翼下,兩片豐滿紅潤的嘴唇咧開嘻笑著,露出兩顆微突的虎牙,更顯其稚氣可愛。她的一顰一笑裏,無不透散出山裏少女的嬌憨純樸,而少了城裏摩登女郎的嬌柔做作。
“你叫什麼名字?”
“石桃秀。大哥,你呢?”她側臉笑答道,不期,腦子一分神,手便出了偏差,一掌竟打在小雯的頭上。小雯生氣,停下手不拍了,並鼓著眼向爸爸抗議道:“我們在做遊戲,不許你和阿姨說話。”
桃秀撫摸著小雯的頭,抱歉一笑道:“是阿姨不好,失手打著你了,對不起,疼嗎?”
小雯搖搖頭道:“不疼,都是爸爸討厭,沒話找話說,破壞了我們做遊戲。去!去!!去!!!你一邊呆著去。”她小手衝爸爸一揮,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