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二章

梅雨看到了,就連沐慰風也看到了。

滿懷怨恨的亡靈從高空睥睨著梅雨,看到沐慰風時眼神頓時變得凶狠。她好恨好恨,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她就不會跳井自盡。她要殺了他,為自己報仇雪恨。

沐慰風看到紅菊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原來這世上真的存在著鬼神之說。但為何她眼中的怨恨卻仿佛直指著他而來?他並不曾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呀。

梅雨直覺地伸手護著身後的男人,冷漠的雙瞳緊緊地盯著紅菊。但心裏不免對沐慰風有所測疑,他對亡靈生前做過什麼不可寬恕的事嗎?

梅雨的維護令沐慰風內心竊喜,但看到紅菊眼中的怨恨卻不由得擔心。

一人一鬼互相對峙,各不認輸。

“你到底想怎樣?”良久,梅雨冷傲地吐出話。

殺了他。紅菊的眼神迸射出殺意,獰笑著。

尖銳,沙啞的笑聲像手指刮著木板般難聽得令人捂耳,順著風聲而飄遠。

紅菊雖沒說話,但她眼中的殺意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梅雨皺皺眉頭,縱使她心中有多大的怨恨死後亦隻得下黃泉對閻王告狀。生人有生人要走的路,死人有死人要走的路,既然已經死去又何必因心中怨恨而令已亡的靈魂雙手沾血,無法重生而得打進十八層地獄?

每一個人都會做錯,但審判者不是有私心的人而是大公無私的閻王。所有犯錯的人都會受到應得的懲罰,報應不是不報,隻是時辰未到呀。

有時候執著隻會令自己墜落深淵,噬臍莫及呀。

沐慰風目光深沉地望著紅菊,對她的怨恨感到莫名其妙,他可以發誓他絕對沒對紅菊做過什麼不可原諒的事,他甚至對她並沒有半句的責罵。但為何她眼中凝聚著一股深不見底的怨恨,恨得要殺死他?

他不怕死,但卻不能接受死得不清不楚。

深沉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犀利,“紅菊,我不曾對你無禮。”不是肯定而是一種指控。沐慰風堅信自己的行為作風。

那一種指控就像一把刀子般狠狠地切割著紅菊的心髒,生前的回憶如片段般地重合、播放再放大。讓她想起了生前那久違的回憶,當初她的父母生病她不得不賣身到沐府當丫頭,卻因為身體瘦小而被拒之門外。是誰說她可以留下來?又是誰說她身體瘦小得要安排些簡單而輕鬆的工作?她犯錯時又是誰微笑地不予以計較?

是沐慰風呀!

她自十一歲時把自己賣進沐府至今已經六年了,但在這六年裏麵她沒被人罵過一言一語,隻因她有一個好的主子呀。

可是如今她卻忘了這種恩情竟然想加害於他?簡直連禽獸都不如呀!

悔恨在胸口擴散,存在心底的良善蘇醒,後悔的淚水淌下,一句對不起含在嘴裏說不出來。

夜空中的那片孤寂的紅所散發出來的悲傷,沉重得讓人心口微疼。

咻的一聲,紅影消失得無蹤無影,留下一片難以消散的凝重與悲哀。

她是不應該殺他的,她要殺的人不是他,是那個害她墜入怨恨深淵的執和那個惡魔似的女人……

“走了……”沐慰風喃喃道,他剛才好像看到紅菊流淚了。但,鬼會流淚嗎?

解除了警惕的狀態,梅雨橫睇了他一眼,紅菊懺悔的表情她看到了,那是不是代表著紅菊不再出現,不再尋仇?

倘若真的是這樣,她應該為紅菊感到高興。能夠遠離仇恨去重生她會活得更開心,至少不會讓沾血的靈魂迷惘而痛苦地留在地獄。

隻是,為何她卻感到壓迫,心頭亂糟糟的……

梅雨的擔憂成真了,兩日後的沐府怨氣明顯地加重了,黑沉沉地籠罩著整個沐府。就像一頭猛獸盯著獵物似的,猶不肯放手。

紅菊的怨念加深了。

梅雨坐在桌子旁邊托著腮,眼眸半垂,沉思著該如何處置紅菊的鬼魂。她答應過道人不能讓鬼魂傷害人,但她更不想傷害一個無辜的鬼魂。

紅菊遭遇了什麼慘事她不知道,但她相信一定很悲哀。隻因紅菊的怨恨已經化作黑色直衝上天,那足以證明她死前所受的冤屈有多大。

一個受冤屈而死的人,難道連她的靈魂也不放過?難道要她再死一次,灰飛煙滅?

她做不到。

她不想紅菊報仇雪恨因為那根本不值得!正所謂天理循環,因果報應,惡人自有惡報。

可是她也不能放任紅菊報仇呀,當年那個誓約早已刻在她的心裏,要驅鬼助人呐!

左右為難的梅雨在心裏長歎一聲,柳眉微皺略帶幾分愁。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娥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戲謔的男聲忽地響起,猛地把梅雨嚇了一跳。

本來醇厚的男聲背起詩詞十分的動聽,但顯然梅雨並不接受這一套。

望向窗外不意外地看到那俊逸出塵的帶笑臉孔,梅雨不歡迎地板起臉,嘲諷道:“沐少爺真空閑呀!”空閑得每天跑過來她這裏東聊一句,西扯一篇。

有夠無聊的!

不動怒。

“我看梅姑娘每天獨自一人坐在房中,鐵定深感無聊所以特意來聊聊天,讓你一掃苦悶。”他就是有辦法把直的說成是曲的,曲的說成是直的。

男女授受不親,他沒聽過嗎?女子的閨房豈可隨便出入?縱使她隻是一個客人。

“我不想聊。”她冷淡地回絕了。

她討厭他,討厭他的笑臉,討厭他看著她的溫柔眼神,為什麼他要這樣看著她?

她的拒絕令他笑容暗淡了些,但片刻後他又重新揚起更燦爛的笑容,“那我們一起出去走走。”整天把自己困在房間裏難怪會消沉,冷漠。

眉毛皺得打結,他聽不懂人話嗎?“我不去。”她需要靜靜地去想解決事情的辦法。

單手撐著窗沿一躍,輕而易舉地進去了,麵對著梅雨吃驚中略帶不悅的臉龐沐慰風好整以暇地斜睨著她,他自然不會因為她小小的拒絕而放棄帶她走出這間房間。

每天對著四麵牆有什麼好,瞧她坐在房間裏一動不動像塊石雕,人活在世上應該懂得及時行樂,虐待自己增加苦惱那是傻瓜才會做的。

不理會她不快的表情,他徑自打開門,外麵一片晴天,暖風吹送,陽光照在那一片綠林上顯得那麼的蓬勃生機。

昨天晚上的一場暴雨迎來了今天的好天氣,神清氣爽得令人心情莫名地好起來。

沐慰風拉起梅雨,梅雨抗拒幾下發現掙脫不開他的鉗製也隻好任由他拉著她走出房間。

“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心情。”緊握著她細嫩的手,沐慰風當起老師教導梅雨。

也許出來走走的確是件不錯的事,沉澱在她心裏的煩事在碰到美好的景色時變得渺小,心情一下子竟輕快起來,“我的事與你無關。”心裏是感激沐慰風的,但卻礙於麵子矢口不認。她是應該討厭他的。

嘴硬。看出她臉蛋透露著喜悅,他知道他沒做錯,“你的事與我有關。”他就是看不慣她自我虐待。

低下頭,不敢去看他,小巧的腳輕踢著地上的小石塊。梅雨因他這番話而感到不知所措,臉蛋發燙。

她羞澀的樣子讓他莞爾,有一股想把她摟進懷中的衝動,但卻怕嚇壞了她而令事情事倍功半,她是唯一讓他心動的女子。

梅雨不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一張削瘦的鵝蛋臉嵌著一雙杏目大眼,兩道彎彎的眉毛如柳葉,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紅豔帶笑的朱唇。

因為一直居無定所所以身體較一般女子瘦削,但該凸的地方凸起,該凹的地方下凹,一看之下還是可以立刻分辨性別。

總體地說,梅雨的容貌長得還可以,但離美麗還是有一段的距離。

縱使如此,梅雨站在一群美麗的女子中卻不會顯得黯淡無光,她的光芒不會因為一般人而被掩蓋。她平靜,自信,冷傲總是使她如金銀珠寶般耀眼。

這是她吸引他的原因。

兩人尚未走出西北院便看到一個書童打扮的俊俏青年向他們走來。

梅雨進來沐府時是由沐管家接待,而她又住進西北院這僻靜的地方除了和沐慰風和沐管家有接觸外根本沒與其他人有所接觸,因此知道她身份的人比較少。

但由於這兩天紅菊的鬼魂沒有出現,沐府的上下人等不由好奇地追問原因這才發現了有一個捉鬼大師住進了西北院。

驚訝之餘又不得不滿心歡喜,誤以為紅菊沒出現的原因是她被那個捉鬼大師給捉走了,以為從此沐府太平,防禦一下子給丟到九重天外了。

因此也有膽大之人會在西北院附近走動企圖想一窺捉鬼大師的神秘麵紗。不過再膽大的人也不敢貿貿然地闖進西北院,畢竟這裏還殘留著紅菊的怨恨嘛。

幾乎與世隔絕的梅雨自然是不知道這種事了,她從來都沒有踏出過西北院半步。

因此看到有男子敢到西北院她不免有絲愕然,而俊俏的男子看到傳聞中的捉鬼大師的神秘麵紗也不禁驚訝,捉鬼大師是女人?!

而他和所有人都誤以為捉鬼大師是男的,畢竟女人當捉鬼大師實在罕見。

“映朝,有什麼事嗎?”看到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書童會來到西北院找他,沐慰風以為他有急事找他。

他的書童很聰穎,是他得力的助手,若非有急事他不會找他。

映朝恭敬地站在一旁,不經意地看到沐慰風牽著梅雨的手,垂下長長的眼睫,答道:“少爺,小姐說有重要的事要找你。”梅雨察覺到映朝看到什麼時立刻用力地抽回手,薄薄的臉皮爬上粉紅。她竟然一直讓沐慰風牽著手而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