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不管她變成如何,他注定要跟她癡纏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睡夢中的梅雨似乎感應到什麼似的,手抽搐一下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濕熱,猶不放手。仿佛在她手中的是在汪洋中一條挽救生命的浮木。
奇跡似的,她的淚水不再無間斷地流淌了,也不再夢囈了,四肢放鬆,夢魘離她愈來愈遠,不消片刻她終於沉沉地睡去。
當梅雨醒過來時已是半夜,油燈仍還亮著,她舔舔幹燥的唇,頭部傳來的痛楚讓她想起被梁鳳紗用花瓶砸破頭的事。
她的頭顱轉了轉,翦翦雙瞳赫然看到沐慰風憔悴的麵容,她胸口一熱,心底建起的冰山迅速地被融去了大半,他一直在照顧她嗎?
她眼眶發熱,胸口被他的誠意填得滿滿的,害她好想大聲地告訴他,她很喜歡他。
她艱難地伸出白淨的小手,摩挲著他深邃的五官,從他的眉到他閉緊的雙眼再滑到他高挺的鼻梁,最後徘徊在他性感而薄的唇上,他說過他喜歡她,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深深地眷戀著,不惜傷害身體抗婚。
她一直害怕受到傷害,不敢去承認心中的感情。世人皆害怕鬼,有誰喜歡與她這種能夠和鬼溝通陰沉的人一起?
誰希望自己的兒子去娶一個與鬼為伍的女人?或者去愛這樣的女人?
難得他絲毫不介意她的身份,不介意她的身世,包容她的任性,嗬護她,人生在世能夠有此良友已經死而無憾了,更別說他還愛她……
從天而降的幸運樂壞了梅雨,太幸運了,她懷疑自己尚在夢中。
臉上的騷動令沐慰風不得不睜開雙眼,入目所見竟是梅雨笑意盈盈地睇著他,他有片刻的恍惚,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沐慰風欣慰地回贈她一個笑容,她能夠醒過來實在太好了,他激動得直想擁抱她。
搖搖頭,“沒有。”她動容地咧唇一笑,他的關心她很感動。
他差點看呆了,從未見過她笑得如此開心,他亦忍不住揚唇輕笑。
梅雨臉皮薄,被他瞅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嗯,我口渴,請你倒杯水給我好嗎?”她舔舔唇瓣,動作很誘人,可她本人卻並不知曉。
沐慰風認為此時該喝水的人應該是他,她無意識的動作竟叫他口幹舌燥,為免自己會把持不住地吻她,他站起來到後麵沒多遠的圓桌上倒了杯水。
“慢慢喝。”遞給她的同時不忘叮囑。
“謝謝。”梅雨接過茶杯,手指碰觸到他的指尖頓時感覺到一麻。
喝完水,梅雨把杯子遞給沐慰風,臉上有著醉人的粉紅,幹燥的唇經茶水的滋潤越發紅豔,像雨後的花瓣,嬌豔欲滴。
沐慰風看得癡了,喜歡的女子嬌羞的模樣令他心猿意馬。
梅雨低著頭,月光柔和地投射下來,照在她身上,她仿佛鍍了銀邊似的越發優雅。
氣氛突然變得曖昧不清,沉默的兩人一語不發,唯獨胸口間的跳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
沐慰風情難自禁地傾身欲親吻梅雨,他的呼吸濁亂,灼熱地噴在梅雨的臉上,梅雨的頭顱一片空白,情感操控了理智,她眼神迷離,櫻桃小嘴微啟,醺紅的臉蛋紅得像搽了脂粉,煞是好看。
沐慰風順著男性的欲望吻上了她柔軟的紅唇,他不徐不急地親吻著,像是在品嚐著一道佳肴,他吸吮著她如花般甜美的唇,以舌尖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逗弄著她的丁香舌,帶給她一波又一波美好的顫栗。
良久後,他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她誘人的小嘴,滿足地笑看著氣喘籲籲地倚在他懷中的愛人。梅雨沒有拒絕他的親吻,就證明她已接受了他的情意,思及此,沐慰風嘴角的笑容就更加滿足了。
梅雨酡紅了臉地倚進沐慰風懷中,剛才的纏綿叫她羞澀難當,不敢抬頭去看沐慰風。她的臉貼在他懷裏,聆聽著他穩重的心跳聲,呼吸著他的氣息,被人寵愛的感覺很幸福,幸福得讓她以為會昏眩過去。
“雨兒。”沐慰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像吟詩似的,“你剛才夢到什麼了?”他想起她不斷滑落的淚水,胸口一緊。梅雨一愣,神情黯然,與其說剛才那個是夢不如說它是她埋藏在心底不願意去碰觸的傷口。
她一直刻意地去遺忘此事,如她希冀般的,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想起這件事了,久得連她自己都騙過了自己——她已經遺忘了。
但事實上,這個記憶隻是被她埋進了內心的深處,一直追隨著她。
看到她的黯然,沐慰風不想強逼她,他相信終有一天她會願意告訴他,她的夢以及她所以事,“你不想說就別說了。”他心裏還是冒出了小小的失望。
搖頭,梅雨扯扯唇,露出一抹沒笑意的笑容,“我想說……”她垂著頭,第一次有了全盤托出的想法,多年來積壓在心裏的悲哀很想一吐為快。
沐慰風緊緊地摟著她,她的眼神太傷感了,飄緲得似乎難以觸摸,他心有不忍地拉著她的手,這才驚覺她的手竟是冰的。
梅雨柔柔地望著窗外,眼神空洞,思緒飄得很遠很遠,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知道是梅雨和沐慰風堅貞的愛情,抑或是沐慰風固執的堅持,又或許是沐夫人自個兒想通了,自梅雨醒過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提婚事半句。
對沐慰風而言,這恐怕是最開心的事兒了。
但沐夫人不提,卻並不代表著梁鳳紗會投降認輸。
梁鳳紗跑到沐夫人的寢室哭,可是沐夫人隻是叫她別哭了,還婉轉地叫她死心!
她怎麼可以死心?她愛沐慰風已經愛了很多年,她不能灑脫地放手,也不肯放手。她恨梅雨,如果沒有她,慰風一定會和她一起的。
她自我催眠著,其實心底比誰都清楚沐慰風從來都沒愛過她,隻因他從來都沒掩飾過他對她的厭惡及疏遠。但她不相信心底的感覺,寧可欺騙自己。她接受不了他不愛她的事實。
付出的感情沒有得到回報,她的怨恨早在心底萌芽。
她恨梅雨,為什麼她不死去?隻怪當初她力氣不夠沒辦法把她砸死,以絕後患,如今要對她下手恐怕難上加難,慰風對她不再客氣,狠話早就撂下,如果她敢動梅雨一根汗毛,就別怪他不念親戚之情把她從府裏趕出去。
慰風,慰風……她心中念念不忘這個名字,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好了,鳳紗別哭了。”沐夫人安慰道,“再哭下去可把眼睛給哭壞了。”
“舅母,我……我……”梁鳳紗哭得說不出話來。
“鳳紗,你回去休息吧,慰風的婚事我會想辦法的。”她累了,想休息了。
“嗯。”聽到沐夫人的承諾,梁鳳紗這才破涕為笑。舅母一直討厭梅雨就可以了,沒有舅母的首肯,梅雨休想得到沐府少夫人的寶座。
梁鳳紗離開後,沐夫人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開始弄不清梁鳳紗了,梅雨推了她一把確實是不對,但她為什麼要用花瓶去砸她呢?
是的,沐夫人在昏厥前看到了,妒火燒心的梁鳳紗用花瓶狠狠地砸向了梅雨。她很想說服自己那是一場夢,但梅雨昏迷一天一夜又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