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山都走了過來,沒想到會栽在一條螞蟥手裏。正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群鳥驚飛的聲音。蘇忻揚抬起頭,一聲尖叫被她硬生生吞進自己肚子裏。 就在她麵前不到三十公分處,一條七步倒蛇掛在樹枝上,細細的尾巴繞著樹枝,扁扁的蛇頭連著蛇身子垂下來,左右晃動,蛇信子吞吐不停,蘇忻揚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起來。 蘇忻揚現在的尷尬是進退不能,甚至不敢再做出任何動作,那條蛇離她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她的臉上甚至能感覺到它噴出的略帶腥味的絲絲涼氣。蘇忻揚彎著腰,俯著臉,一手牽著螞蟥,一手懸在半空,和蛇正麵相對,隻要她稍有行動,那條蓄勢待發的七步蛇就保不準給她來上一口,讓她七步斃命。蘇忻揚當然不想死,所以必須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心中乞求:求求你,蛇老兄,別這麼看著我,我身上沒有樹蛙,到別處找吃的吧! 那蛇無視蘇忻揚內心的企求,警惕地和她對峙著。蘇忻揚看著自己懸空的小手,這隻手絕對沒有足夠的力量和速度趕跑毒蛇而使自己不受傷害。如果手裏有把開山刀,或者盡力一掄,還可以把這條蛇一刀兩斷,豬頭沈呀豬頭沈,你這個混蛋加王八蛋,你怎麼還不過來看看我啊。 蘇忻揚的汗水像雨一樣從身體的各部分滴下來,她僵彎著身子,腰肢痙攣,腿腳已經開始顫唞麻木,很明顯再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了,死亡的陰影在蘇忻揚心中擴張蕩漾開來。 那條蛇大概也掛得累了,把頭部慢慢收攏,靠上樹枝,尾巴鬆動開來。蘇忻揚心中一喜,看來它要走了。但是她顯然打錯了算盤,這條蛇扭動著身子沿著樹枝直朝她這個方向遊過來,蘇忻揚眼睜睜看著它脫離樹枝爬上她的後背,蛇腹白色粘軟的鱗片和她脖子的皮膚一接觸,蘇忻揚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麻木的脖子上傳來的冰涼滑膩感覺更是催生了她的恐懼,她害怕得閉上眼睛,想發抖,但是不能發抖! 天啊,這條蛇到底想幹什麼!林中的蟬開始清晨的第一聲鳴叫,聽來仿佛是歇斯底裏的哀樂。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隻花尾蚊子忽然在蘇忻揚的背脊上叮了一口,又癢又痛的感覺讓蘇忻揚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那蛇受到振動的驚嚇,猛地昂起三角形的扁腦袋!蘇忻揚睜開眼睛,心跳加速,這才看到,蛇頭赫然就擱在她的肩膀上,和她的腦袋並駕齊驅,正朝她右側的脖子裏噴著氣。 完了!蘇忻揚再次閉上了眼睛……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很多的麵孔閃過腦海,那個肥嘟嘟麵目可憎經常和自己吵架的同宿舍女生,那個色迷迷盯著她的中年教授,那個牙齒發黃天天跟我說黃色笑話的食堂員工,那個每次都把衣服洗得像抹布的糟糕爸爸……他們都很可愛,都很溫暖,為什麼以前一點也不覺得? 蘇忻揚心中陡然一震,林彤是不是也遭遇和自己類似的經曆,所以無論他們尋找的人如何喊叫,她都無法應聲。要真是這樣,恐怕過去一夜,林彤多半也遭遇不測了吧,這樣也好,死去也有個伴……正胡思亂想間,脖子裏忽然感到有濕滑的液體噴濺,那條蛇終於下口了嗎? 蘇忻揚再也忍耐不住,壓抑在心底的尖叫一下子爆發出來:"啊——" 晚上剛下過雨,樹上掛著的雨水不斷滴下來,沈睿然仿佛水珠堆裏漫步,渾身涼絲絲的,山林寂靜得連鳥叫聲也聽不到,他腦子裏盤旋著姐姐和教授的失蹤時間,越想越心煩意亂,來來回回走了幾次,最後斜靠在機艙門口發呆。
56_血瑪莉與密林蛇王(10)
沈睿然等了好久,也不見蘇忻揚回來。陡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丫頭不會也像林彤和謝羽,一去不回吧? 沈睿然越想越不對頭,拎起開山刀來到飛機的另一側,正欲開口叫喊,突然發現蘇忻揚就在前方不遠處,姿勢古怪,像一隻隨時可以竄動的蝦,卻又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中邪了嗎?中邪的人可不能驚動,沈睿然摒住呼吸,悄悄靠近,等看清楚蘇忻揚背上的蠕動的物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那赫然是一條"七步倒"!沈睿然抓刀的手微微發抖,凝神摒氣朝蘇忻揚的背後移動。蛇是依靠靈敏吞吐的蛇信子探測周遭空氣的細微波動,來感知處境的。沈睿然必須十二萬分地小心。 十幾步路仿佛比二萬五千裏長征還要艱難,沈睿然靠近蘇忻揚的時候,全身都開始酸麻,這是極度躡手躡腳帶來的後果。那蛇在蘇忻揚背上並不安分,蛇頭高高昂起,超出蘇忻揚的發端,看起來竟似得意洋洋,耀武揚威的意思。 沈睿然等右手力量稍微恢複了一點,一翻手腕,刃口向上,撩起來掄圓一刀。開山刀在空中畫了個美麗的拋物麵,一刀就將那七步倒砍作兩斷,登時蛇血四濺。這時候,也傳來蘇忻揚驚天動地的尖叫。 沈睿然將掉在地上的蛇頭踢開,免得垂死掙紮,單一個蛇頭蹦起來傷人。然後一把抱住蘇睿然道:"忻揚,沒事了,那蛇被我砍死了。" 蘇忻揚看到沈睿然像看到了親人,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太好了,算你趕得及時,救了本小姐高貴無比的一命,我欠你個人情。"忽然間嘴一扁,接著彎腰指著小腿道,"還有螞蟥,這東西比七步倒還要可惡!" "哪裏有什麼螞蟥?"第一次觀察蘇忻揚白嫩的小腿,沈睿然不由多長了幾眼。美中不足的是,一道血線從她的小腿中央掛至襪筒鞋幫。 蘇忻揚低頭一看,果然不見了那條螞蟥的蹤影,眼淚一下子湧出:"不好了,螞蟥鑽進去了!這可怎麼辦呀?" "別胡說八道了。"沈睿然蹲在她腳邊,拿起一個灰綠色的半球狀物體,"螞蟥不是在這裏嗎。" 原來,那條螞蟥在吸血的時候被蘇忻揚拚命拉住,血越吸越多,身子越來越鼓,鑽進肉裏麵的那一部分也就慢慢縮了出來。等吸血吸到不能再吸,身體便為一個半球狀的時候,她就會鬆開吸盤,自行掉落。蘇忻揚長籲了一口氣,卻勾起了傷口的疼痛,腳上像裝了彈簧,猛然跳起又猛然蹲下,捂著傷口直哼哼。沈睿然蹲在她麵前,仿佛危險過去就無視她的存在,看也沒有看她。 蘇忻揚一把將沈睿然手中的半球螞蟥搶過來,鉚足勁扔向遠方。沈睿然依舊低著腦袋死盯著地上:"別鬧了忻揚,快來看這些是什麼!" "貝殼,這地上貝殼,哇,好漂亮,好多貝殼。"蘇忻揚一邊驚歎一邊蹲下來拿手指直接去撥泥土上裸露的貝殼。 山穀地麵泥土中的確散落著不少灰白相間的貝殼,沈睿然來回走了幾步看看,周圍地上讀散落著美麗的貝殼,皺皺眉,不耐煩地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這個,你都不想想這種地方怎麼會出現貝殼這東西,要知道,這可使是在山上,海拔差不多接近一千米。" 蘇忻揚抬頭四顧,沉吟了片刻道:"我明白了,你看看這山穀,四周山體把這裏圍得像鍋子,昨夜又下了那麼大的雨,按理說,積水根本排不出去,這裏應該是一汪湖水才是,可是現在,"蘇忻揚站起來跺跺腳,"這裏連小水坑都沒有,這麼奇怪的事我們居然沒注意到?" 沈睿然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由暗讚蘇忻然細心。這地方有貝殼,證明原來是個水潭,但是現在卻幹涸了,連傾盆大雨都沒有絲毫積水,說明這裏不知什麼時候起,忽然出現了排水裝置。也就是說,穀底出現了能夠引水的山洞,這山洞有可能是自然原因形成的,也可能是人為的。如果是人為的……沈睿然禁不住脫口而出:"這裏可能有山洞,山洞裏的人抓走了我姐姐和謝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