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會說算了,別跟國家較勁,犯不上,也不是我們家的。(任誌強)他那韌性就是,這事我覺得對,我一定要堅持。”齊躍曾經勸任誌強盡量少說點。但是,“他就這性格,怎麼勸也沒用,他反而說:這對國家的利益和整個中國經濟都有用,你不能說為了華遠好辦事就不說。”
在齊躍看來,讓任誌強不說話,是不可能的事。李春暉有時候勸阻任誌強別說得這麼犀利,委婉一點。任誌強說:“別人都不說,你們還不讓我說。”
他以前放炮時遇到麻煩,經常是華遠的老書記周堅給他抹平。周堅是開國上將周士第的兒子。1996年,老華遠在香港上市時,香港多家媒體和香港聯交所收到一封揭發任誌強1985年入獄的匿名信。周堅到北京市檢察機關查閱十多年前的檔案,並從西城區檢察機關取得無罪的證明,才擺平了這件事。周堅現已退休,我多次尋找未果。周堅退休後,任誌強還有一批特別能幹的人,對外溝通能力都很強,這也起了很大的緩衝作用。
有一次,任誌強告訴閻陽生:不說不行,人家以為任誌強被抓起來了,所以還得說,不說對公司影響更大。閻陽生說:“任誌強不怕麻煩,有一些事低低頭就可以過去了,但他不低頭。他就是這種牛脾氣,其實他可以搞得更大、更好。”
任誌強說,他父親對他的最大影響就是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東西。“這不光是我父親,應該說老一輩革命家都有這個觀念。當他們對革命事業有追求的時候,就不怕任何艱難險阻,也堅持自己的理想和事業。”任誌強有一個哥哥在戰爭年代寄養於老農家裏,後來失散了,再也找不到了。“這種為了革命事業而作出犧牲的老一代人可以數出千千萬萬來。他們大部分都可以為了革命付出自己的家庭,包括自己的孩子。我們現代人所理解的家庭幸福,是可以拋棄的。老一代革命者,包括我的父母、叔叔伯伯,每一個人身上都可以看到這樣一個精神。我想這是他們給我們留下的最寶貴的財富。”
閻陽生說,任誌強其實很聰明,會搞關係。參軍的時候他打橋牌,和連長套近乎,連長被他忽悠得團團轉。“現在別人隻看到了他桀驁不馴的一麵,他和北京市、住房和城鄉建設部的領導意見不一致的時候就頂撞。實際上他還是很有分寸的,他知道自己沒犯大忌。爭論的時候,他是從純技術的角度來談的。即使對方生氣了,事後也會琢磨他說的是不是對的。”
潘石屹告訴我,任誌強隻有一次服過軟。幾年前一次宏觀調控的時候,任誌強發表了很多言論,一個領導派好多人去查他,前前後後查了他一個月。任誌強每天晚上都給潘石屹打電話,發牢騷罵一通,不知道查什麼東西。最後另一個領導和潘石屹都給任誌強建議:你要給人家一個台階下,你給這個領導寫個檢查吧,否則你也難受,人家也難受。於是就有了任誌強所有的語言文字中唯一的一次妥協。
“按任誌強的性格,他是不會屈服的,就是要跟宏觀調控幹到底的。”潘石屹說。
趙曉航說:“任誌強應該是很純真的人,因為我們都到了耳順之年,都是60歲的人了,很清楚社會的險惡、站在對立麵的壓力和來自媒體的壓力。但他單純得像一個說皇帝沒穿新衣的小男孩一樣。他老捅窗戶紙,你說他不童真嗎?”
忠誠的少數派。
雖然任誌強屢遭炮轟,收了網民板兒磚無數,他仍堅持他的少數派本色不改。趙曉航和任誌強,從13歲到18歲,同讀一個班,又同在一個地方插隊。他說任誌強在學校也是不怎麼合群,不是那種能凝聚一幫小兄弟在一起的中心人物。他往往是個少數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