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1 / 3)

講的意思,讓大家暢所欲言。王永坦現在雖然仍是代理縣長,但地委已預先任命他為縣委副書記了,所以他說話的分量便不同了,無形當中替關隱達加重了一塊砝碼。大家便按關隱達預想的那樣,建設性地討論下去了。

大家整整討論了一天,會議原則同意了這個規劃。關隱達在拍板時,說到工業問題,全場鴉雀無聲。大家最關心的也就是工業問題。他說,同誌們,我縣經濟工作中最薄弱的是國有工業,這是我縣財政緊張最主要的原因。但凡事都是辯證的,正因為我們的國有企業份額小,在當前國有企業普遍不景氣的情況下,我們的包袱也就相對小了些。但無工不富,這是人們喊了多年的一句老話,我們不辦工業不行。問題是怎麼辦工業?

說到這裏,關隱達似乎把頭也偏成了個問號。會議室更加靜了,好像大家都在思考他的提問。稍停片刻,他接著說,我們在規劃中專門講到了要大力發展個體私營經濟,特別是大力支持私營工業的發展。請同誌們務必深刻領會這句話的內涵,並在今後的工作中認真組織實施。今後,我們政府原則上不再投資辦國有企業,至少在沒有找到一條有效的國有企業管理模式之前,我們不再重新辦。我們黎南的情況是賺得起賠不起。明擺著國有企業辦一個垮一個,我們何必要做蠢事呢?

經委舒主任聽了這話,不由得臉上發紅。關隱達便朝他笑笑,暗示一種安撫。他當然知道,國有企業辦不好,怎麼怪得上經委主任?可有些人自己沒本事做事,偏好在一邊說鬼話,說什麼經委主任不該安排個姓舒(輸)的,而應找個姓贏(盈)的。隻是我們黎南的姓氏,一舒二向三張四李,就是沒有姓贏的。企業哪有不虧的?

經委舒主任好像明白了關隱達的意思,也會意而笑。關隱達就接著說,有的同誌在討論中提出來,擔心個體私營經濟多了,會產生一個階級。我想就此多說幾句。我認為這種擔心是善意的,卻又是糊塗的。我說如果錢多了就是資產階級的話,那麼我巴不得我們縣裏六十萬父老鄉親都成為資產階級。怕隻怕老天一時還不會這麼開眼啊!

大家哄地笑了起來,大概是覺得關隱達這句幽默話很有意思。他也笑笑,但馬上臉色又嚴肅起來,說,中央早就說過,請大家不要再在姓“社”還是姓“資”上作無謂的爭論,可有些同誌的觀念就是一時改變不了。為什麼這個觀念如此難以改變呢?有人說這是“左”的觀念,我分析還是封建思想在作怪,說具體一點,就是封建正統觀念在左右一些同誌的思想。

也許封建主義這幾個字人們早不太聽說了,會議室裏就有了悄悄的議論。關隱達便喝幾口茶,緘默一會兒。下麵自然就靜下來了。他便繼續說,中國曆史上,凡是經曆重大社會變革,總有一些人抱殘守缺。也許這種人主觀上是善意的,客觀上卻是有害的。譬如近代以來,西方列強以其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國門,有些開明之士就主張學習西方文明,所謂以夷之長製夷之短。但那時就有了夷夏之辯,認為隻有華夏大帝國才是正統的,總擔心學了洋人就變成洋人了。回過頭我們看現在,所謂資社之爭,同一百多年前的夷夏之辯如出一轍,一脈相承。夷夏之辯早已成為曆史笑柄,隻是我們為這個笑柄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那麼我們為何不以史為鑒,反而硬要為曆史留下新的笑柄呢?

說到“笑柄”二字,關隱達臉上也有了笑意。但他心裏卻在仔細把握自己的笑。他想這會兒臉上的笑應是善意的笑,征求意思的笑,而不是一種自命高明的嘲笑。他認為一位成熟的領導,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嘲笑下級。他回首四顧,感覺同誌們的臉上都有了笑容在響應他了,才又說道,有些同誌聽了這些話也許感情上受不了。是啊,我作為共產黨員,站在一個共產主義者的立場上講話,為什麼反而成了封建主義?同誌們,我不強調我的觀點都是正確的。理論問題我們可以再討論,但現實問題就容不得我們再爭來爭去了。如果有些同誌硬要問我,我們鼓勵和支持發展個體私營經濟,會產生一個什麼樣的階級?我不是理論家,無法從理論上說服大家。但我想,至少可以叫他們為生產階級。他們在生產啊同誌們!他們在創造物質財富啊同誌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