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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隱達站起來握手相迎,說,你說哪裏的話?我們之間從來都是很隨便的嘛。
是啊是啊,老朋友了!周述說。
關隱達遞上煙,陶陶上了茶。關隱達又叫夫人切西瓜。周述就擺手說,別太客氣了。關隱達說,這是中秋瓜,難得吃上了。
晚飯前在賓館,關隱達對周述並不太客氣。周述躬著腰跟在他背後說話,那鏡頭可以想見,而這周述當初同向在遠總是勾肩搭背。都說現在領導總喜歡同三種人混在一起,就是老板、記者和警察。當然誰也沒說領導不可以同這些人混在一起,他們又不是階級敵人。隻是中間的微妙之處誰心裏都有數。向在遠基本上屬於這一類領導。關隱達就要有意做得與他不同。不過周述這樣的人,你可以不同他打交道,但得罪他也沒有必要。關隱達便在家裏盡量熱情一些。
周述吃了一塊西瓜,連說這瓜好。關隱達就說,好就多吃些。便又遞給他一塊。周述推讓一下,就接了。吃完,周述說,關書記,您當書記兩三個月了,我還沒為您效勞過哩。
關隱達明白周述的意思,便說,不用宣傳我啊。再說,我在書記位置上屁股都沒坐熱,又有什麼值得宣傳的呢?
可以宣傳您的新思路、新舉措嘛。周述說。
關隱達執意不讓他宣傳自己,說,我們縣委很感謝你過去一段對我們工作的支持,還希望你今後更多地支持。我個人意思是,請你多宣傳普通人,特別是那些在實際工作崗位上做出突出貢獻的平凡人,包括這次你采訪的陳大友這樣的人。
聽說陳大友,周述的目光就特別起來。關隱達就清到周述一定也知道他同陳大友之間的過節了。他便隻當沒有這回事,表情淡然,說,宣傳好這樣的典型,對加強稅收征管是有好處的。
可周述仍說,我準備同省電視台記者站的人一道,好好策劃一下,搞一個有創意的新聞,好好宣傳一下您。
見這個話題老是收不了場,關隱達隻得說,到時候看看吧。但我想要宣傳就宣傳我們縣委、政府一班人,不要突出我個人。工作靠大家幹啊。
兒子通通已睡了一覺,揉著眼睛起來撒尿。小鬼迷迷糊糊搖搖晃晃,差點兒撞在牆上。關隱達忙起身扶著兒子上廁所。周述這才說,不早了,我走了。您休息。關隱達沒空,回頭笑笑,說聲隨便來玩。
陶陶從房間出來,看看壁上的石英鍾,已是十二點過了。這個周述,說個沒完,也不看時間。
關隱達笑笑,不說什麼。他猜想周述可能早就到他家敲門了,他兩口子在吳麗那裏,兒子通通沒有開門。他倆回來時,周述說不定就在外麵哪個陰暗的角落躲著。不然沒有那麼巧,他倆剛一進屋,他馬上就敲門了。說不定周述因為聽說了有關陳大友的事,覺得應到這裏來一下,免得關隱達對他有看法。
周述這幾年對你沒有這麼恭敬啊。已經睡下了,陶陶又說。
關隱達說,周述這個人,你我早就熟悉,還不了解他?
這時,關隱達猛然記起應給宋秋山口個電話,可時間已是十二點半了。心想還是明天再回吧。
這天上午,關隱達坐車從外麵回機關,快到大門口了,正好見吳麗提著一個大包,從裏麵出來,左右看了看,馬上鑽進了廠一輛黃包車裏,往火車站方向去了。她在家隻待了兩天,看了看孩子。依這女人從前的身份,怎麼也不會去坐黃包車。現在不得不屈尊了,便顯得有些躲躲閃閃。黃包車同關隱達的小車挨身而過時,他瞟了一眼,隻看見了吳麗的幾個瘦瘦的指頭。這隻手把車簾緊緊地拉著,不讓外麵人看見她。關隱達不禁默默感歎起這女人來。一個柔弱而又堅強的女人!她非要為自己男人的死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但他心裏清楚,她這麼跑來跑去,最多隻會給地委增加些工作上的麻煩,事情本身不會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