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3 / 3)

關隱達拿出明信片,胸口不禁悠了一下。這是肖荃寄來的。他隻要一見這雋秀的字跡,就知道是她,不用看她的任何落款。最近這八年,他調動了五次,全地區十一個縣市,他到過六個縣了,去的地方越來越偏遠。他每調一個地方,肖荃都會寄來幾句話。肖荃早幾年隨她的丈夫調到了北京,在一所中學當教師。他從未去過她那裏,但他想象得出,在這樣的冬天,她也一定像北京所有工薪者一樣,清早就出門了,用頭巾把頭裹緊,騎著單車去學校。休息日說不定同她那位在社科院搞經濟研究的丈夫一塊去買大白菜。隻是不知現在還要排隊嗎?若是要排隊,她一定是同男人一塊排隊。男人站在她的後麵,她的身子微微後傾,有點小鳥依人的意思。她便同丈夫細細劃算今冬的開支。那位搞宏觀經濟研究的丈夫,對家裏的微觀經濟不一定內行,就一切聽她的。關隱達相信她是一位能幹而又賢惠的好妻子。她比關隱達小兩歲,今年也是三十八的人了,她的兒子隻怕十一二歲了,早現實得像任何一位母親。隻是對關隱達,她總是懷著少女一般的溫情。原先大學同學都說他們倆會是一對美滿夫妻。

黎南縣是這個地區最偏最窮的縣,有些地方至今還是刀耕火種。這裏自古就是發配之地。剛報到那天,縣委書記周運先介紹說,這個縣曆史悠久,留下過燦爛的文化。關隱達知道那無非是曆代遷客貶官遺下的詩文,多幽憤之歎。他在縣委副書記的位子上一幹就是十二年,如今竟到了黎南縣!夜郎西……關隱達看著名信片,心裏說不出的味道。肖荃對他的這份牽掛和關懷,將伴他終身。他感覺鼻子裏麵有些發酸,不知是欣慰,還是淒楚。

聽到有人往他辦公室走來了,忙收起了名信片。原來是陳興業。他趕忙一邊示意陳主任坐下,一邊佯裝打哈欠,揉了揉眼睛。他剛才覺得眼睛發澀,怕是有了淚水。陳主任卻不坐下,站在一旁說,周書記意思,晚上請港商劉先生吃飯,請你也去一下。關隱達想想,說,我就不去了吧。陳主任又說,周書記意思,請你還是去一下。關隱達也不說到底去還是不去,隻問,這劉先生什麼人?陳主任便介紹說,劉先生是我們黎南縣在外最大的財佬。說來也怪,劉先生幾年前才移民香港,不知怎麼發達得這麼快。起初還有人不相信,懷疑他是騙子。可人家帶回的硬是刷刷響的票子!這樣大家才相信。都像他這樣,香港不真的是遍地黃金了?

一聽是這樣一個人物,關隱達真的不想去了。記得剛參加工作時,他跟地委陶凡書記當秘書,陪同陶書記一道接待過一位港商。還算陶書記精明,後來識破了,原來那人隻是從省城來的一個爛仔。差點兒就被那家夥騙走一百萬。這事其實叫陶書記處理得很漂亮,但到底是損麵子的事,所以陶書記最忌諱提及。關隱達是個凡事都放在眼裏的人,就像不知有這麼一回事。即便後來他同陶凡成了翁婿關係,也沒有提過這事。他同夫人陶陶都沒有說過。後來自己凡遇上這類事情,他都格外小心。但今天礙著是周書記第一次請他一同出麵應酬,還是答應了。

快下班了,周書記從外麵回來,走到關隱達辦公室。去嗎去嗎?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