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3 / 3)

在懷化,朋友們很熱情,呼朋延友十餘人,喝酒!王躍文自然在場,這時候我倆還是相互客氣著的。席間,杯來盞往,意氣飛揚。湘西漢子喝酒是恣肆的,那次我記下了王躍文關於喝酒的三個“不論”:酒杯不論大小,度數不論高低,顏色不論深淺。我從來內向,木訥於言,話少,但酒倒喝得爽快,也同朋友們一杯一杯對著幹。酒酣耳熱了,朋友們提出跳舞。於是十幾條漢子東倒西歪,腳不分深淺,話不識輕重,鬧哄哄地奔舞廳而去。

往舞廳裏一坐,方知這湘西一隅果真也藏龍臥虎。間會兒,朋友引來一位長發披肩的畫家,或者一位清麗可人的歌手,一一向我介紹。王躍文不太跳舞,多是坐在包廂的沙發上,一聲不響地喝啤酒。才喝足了烈酒,這會兒的啤酒隻算是茶了。記得那包廂的設計很有特色,像湘西的吊腳樓,憑窗可以望見舞池裏輕歌曼舞的男女。看得出,王躍文是喜歡安靜的,卻願意隨朋友去任何熱鬧的場合。他是從來不掃別人興致的人。那晚,王躍文同我說了許多,說他的身世,說他的工作,說他的感情生活,說算命先生給他算的命。他說自己幾乎是帶著原罪來到這個世界的,因為在他尚未出生,父親就因言獲罪,被遣回鄉下老家。所以,自小母親給他的家訓就是:緊閉口,慢開言。大學畢業後,從踏進縣政府大院第一天起,他就顯得少年老成,但心裏卻很不是味道。他說在那樣的環境裏,人們成天說的話,內容也罷,形式也罷,都是早已程式化了的,你說的同別人說的沒有區別,說了同沒說也沒有區別。有時便莫名地感到惶恐和無聊。於是,他便開始寫小說。小說成了他另一種說話方式。王躍文的眸子在燈火明天中一會兒亮晶晶的,一會兒又暗淡了。我想,憑他的聰慧、冷靜和敏銳,隻怕會成大器的。

我倆真正的交往,是他調到長沙以後,大概是1994年吧。我常跑到他家去喝酒,他的爆炒仔鴨、擂缽辣椒拌黃瓜、酸薑酸蘿卜讓人稱道不已。喝著啤酒,聽他講些聳人聽聞的故事,聽他談文學的見解,聽他談讀到的好書,其樂融融,也獲益匪淺。他關於文學的見解常讓我這個專職文學編輯汗顏,而他談到顧準時的無限感慨又使我對他的社會良知非常敬佩。

他創作的第二個階段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他的中篇小說《秋風庭院》揭開了他官場小說的序幕。小說將一位離休地委書記的失落、孤寂描繪得淋漓盡致,營造出一幅凝重的黃昏圖景,初次顯露了他對官場遊戲規則和官場百態的精微體察、傳神勾畫的本領。小說獲得了''95《小說選刊》優秀中篇小說獎。雷達先生評論它是“極力要從對革命文化和傳統文化的吟味中汲取養分,來抵擋這個欲望橫流的世界”。這部中篇在95—96年度魯迅文學獎評選中,盡管初選時票數居前,但在最後還是未能獲獎,讓我痛心了好一陣子。

此後,他的《今夕何夕》、《夜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