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淵待平複了身體的躁動,才又堅持湊到她的身邊去攬著她。
“說得也是。我小時候調皮得不得了,成天淘氣,為了練武的事情跟祖父鬧過數不清的別扭。每回祖父都要與我鬥智鬥勇,然後才能夠說服想要偷|奸|耍|滑的我心不甘情不願的進行練習。
老人家去世以後,有一段日子我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了瘋狂的練武當中,後來情緒平靜了,身體反倒是習慣了那種強度,慢慢地隨著時間流逝,反而是真正地喜歡上了練武,每日都自動自發地起個大早堅持練習。”
那個時侯,他的年紀也才十歲。在定國公府裏,即便父親仍然健在,繼母是親生的姨母,兄弟姐妹也有好幾個,忠心耿耿的屬下與仆婦們更是不少。可是他卻真的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每一日都猶如行屍走肉般生活。
倘若不是答應過祖父沈少祁,必定會好好地活下去,活到見到心上人成家生子的那一日,活到建功立業讓祖父的唯一一個兒子也是他的親生父親沈越檠安享晚年的那一日,活到他終於可以笑著去見他老人家並說此生無悔的那一日,恐怕他一早就對著自己的脖子或者右胸來上狠狠地一擊,一刀斃命。
沈靖淵歎息,“顏舜華,我真高興遇見了你。”
如果不是她的突然出現,恐怕此生此世他都沒有辦法真正地理解祖父的苦衷,以及對老人家的臨終囑托心服口服。
漫不經心地麻木活下去,與心懷期待地高興活下去,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活法。
“行了,又煽|情了?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顏舜華揉了揉耳朵,覺得指腹燙人,顯然又是紅得滴血了,心裏著實有些別扭。
“其實以你的個性,老人家必定知道不會輕易認輸的,自我了斷這樣的蠢事你自然是不會去做的。隻不過到底是擔心你看不開,活下去卻一直心裏鬱結。那也不是個事。所以才苦口婆心地安慰你吧。
知道你不單隻聽入耳了,而且還身體力行,我想他泉下有知。一定會覺得老大安慰的,說不準還為此手舞足蹈,恨恨地想著當初是怎麼跟你鬥智鬥勇的,如今這一回。總算是他老人家完全占了上風呢。”
沈靖淵聞言啞然失笑。
“你說得也對。那時候我就愛跟他作對,但凡他說要怎麼做的事情。我必然是反著來的,他要我往左我鐵定往右,他喊我上前我從來都是退後。上房揭瓦爬樹掏蛋的事情幹了不少,挨打的日子也多。可是在這過程中,還真的是輸少勝多。
每每都是把他氣得原地跳腳聲嘶力竭了,才會笑眯眯地上前領罰。然後開始講條件,成功後便去練武。他常常念叨我是個臭小子。不尊老,簡直就像是前世欠了我那般。”
說到這裏,沈靖淵仿佛便看見了高大魁梧的沈少祁,神情或慈愛或嚴厲,或氣惱或歡喜,看著他,喊著他,打著他,哄著他,不管是哪一幅神情哪一種動作,如今回憶起來都充滿著滿滿的溫馨。
因為真心地緊張他愛護他,所以老人家才會如此那般的情緒外露,時刻注意著他的需求,無時無刻教導著他的為人處世,隻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看著他平安健康地長大,娶妻生子,建功立業,守護家族,保衛邊疆,於社稷有功,於家族無過。
即便是那麼軟弱無用的他,在潛移默化中,還是多多少少都學習了一點祖父身上的優點吧。
否則,也不能把所有的悲傷痛苦與不公憤懣硬抗下來,終至迎來成|人完全接掌家族的那一日。
“真羨慕你,在你的心中,你的祖父一直都是頂天立地卻愛你至深的人。”
一直到死,都不放心這個孫子的安危,語重心長地安慰他,教導他,就是為了能夠讓他有勇氣活下去,並且能夠活得好好的,快快活活的。
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會不會知道,她早已經不在人世?
顏舜華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落寞。再如何的釋然,每每想起的時候,心裏到底還是一絲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