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已經麵對麵枯坐很久了,沈靖淵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
顏舜華想了想,總覺得要說些什麼才好,盡管因為他心情灰暗,她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但有些事情,是無法逃避的,一旦錯過了時機,便永遠不會有機會找到更加合適的時間說起。
“我們談談?”
沒有動靜,他兩眼空洞,顯然思維依舊停留在此前的爭執中。
“沈靖淵,你們的父子關係很糟,但是其實也不是完全的讓人失望。”
她硬著頭皮挑起話題。
他的眼睫毛動了動,卻沒有看她。
“我覺得爹雖然態度很不客氣,他其實對你並沒有殺心。”
話音剛落,他的臉上就出現了嘲諷的弧度。
有反應就好,顏舜華鬆了一口氣。
有反應代表他有在聽她說話,如果真的讓她唱獨角戲,他卻無動於衷,事情就難辦了。
“你注意到了嗎?雖然你們吵得不可開交,互相詆毀,但哪怕他氣得雙眼通紅,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對我揮劍相向,利用我來牽製你。
這說明了什麼,你知道嗎?”
沈靖淵微微抿唇,不知道是注意了還是沒注意。
“他是個有底線的人。一個對陌生人,尤其還是首次見麵就印象不好的陌生人,依然沒有想過要傷害她。
他能對陌生人克製至此,在麵對自己孩子的時候怎麼可能會起殺心?”
因為他沒有動手,因為他隻是冷眼旁觀,因為他隻是拂袖離開。
不為惡並不代表就是行善。
很多時候,沉默的不作為,就是一種惡。
他的父親之於他,雖然隻有侮辱的言語,隻有袖手旁觀的冷漠,但並不代表,他對他就是有底線的父親。
作為一位父親,最起碼的關愛都沒有,那麼就不能稱之為父親。
他很清楚這一點,顏舜華也很清楚這一點。
從父親的角色出發,沈越檠無疑是不合格的。
但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從父親的角色上頭去找思路開解沈靖淵。
“我猜,他一定是知道你身邊隨時跟著暗衛的,所以他才能如此狠心地走掉,無視你的呼叫……”
“我沒有叫他!”
沈靖淵突然冷冷地開口糾正。
“好,你沒有。不可否認的是,這麼多年,他再生氣,再厭惡,他頂多也就是對你口出惡言與無視而已。
你十歲之前,有祖父在,再為此傷心,你也是心中淡定,煎熬可受。
十歲之後,失去庇護,你為了祖父的離開而終日悲痛,恐怕更沒有將他的言行放在心上。
此後你遠離京城,我們於路途中結識,相知,相愛,你為了任務不斷地受傷,為了我不住地擔憂,在戰場馳騁,在路上奔波,忙碌起來連合眼休息的機會都沒有,琢磨任務與念叨我的時間都不夠,不用說,更加不會想起他了。
沈靖淵,從你離家之日起,你有為他發自內心地擔心過嗎?你真心問過他是否吃得好睡得著嗎?你真心地有寫過信給他,心平氣和地告訴他你這些年來的喜怒哀樂嗎?
作為父親,他無疑是非常糟糕的。但是作為兒子,你也從未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