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謝王弟搭救之恩,在我心裏,暴父已死,嶽家即吾家也!”
席上,昺如將羅列乃父“罪行”和盤托出,眾皆叫妙。長庚複遣二舍把去督府狀告舜年……
舜年聞昺如潛逃,頓足:“不肖出逃,無異放虎歸山!必如慶父亂臣賊子也!”
日倫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餘料昺如已往督府,請爵爺速發兵追趕,或可阻行!”
舜年道:“小子未捎官印,府台亦未曾謀麵,斷不會隨便接納這顢頇之徒,吾料,他已投奔桑司,正謀劃攻吾之策!”
“既如此,我等速發兵桑司,逼其交人如何?”
舜年皺皺眉頭:“萬萬不可!容、桑已結盟修好,何必又起戰禍?如發兵,反被世人誣我言而無信,失道寡助矣。”
慶年獻策:“上上之策,王兄宜速遣使去督府道明原委,並將易主疏章早早呈上,不然,惡人先告狀,必問罪也!”
“吾已理好奏章,正欲遣人成行,不料那不肖逆子反占了先機。說不定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舜年不無悔意。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已年屆六十又七的田舜年,深感事關重大,決計親自赴總督府呈送奏章,並向總督麵陳原委。
眾官皆阻:“爵爺年事已高,何能涉山水之險?萬不能有傷身心也!”
慶年道:“王兄乃一司之主,你一去數月,司中何以為安?”
“暫有圖南在位,爾等精心輔佐,料無大礙。”
“鼓打千槌,不如雷吼一聲,你之聲威,何人堪代?”
“吾留手諭一道:慶年輔政,代吾發號施令,違令者斬!”
慶年還是不自信地搖頭。
耀如噙淚道:“父王執意遠行,定攜為子,飲食起居有餘盡孝於左右,餘心方安!”
舜年望望這位"不論地位,隻講孝道"的愛子,心中湧起無限慰藉。他深知,有耀如在身邊,會使自己更加寬心。然而,為使昺如不遷怒於同胞,不得不忍心拒之:“吾離容,汝需協叔父輔政。萬不可讓叔父過餘操勞!”
日倫、日芳、日旭三兄弟共言:“爵爺遠勞,怕有歹人侵擾,請納我等伴行,誓保爵爺萬無一虞!”
舜年感動非常:“爾等忠義可嘉,為吾司頂梁也!有"三虎"伴行,吾自高枕無憂。然司內防範空矣,倘若昺如那不肖糾兵來犯,豈不唾手可得?”
“三虎”商量:日倫伴行,日芳、日旭守司,舜年頷可。
剛氏見舜年又要勞其筋骨,端詳那霜染的發須及那顯得沉陷的眸子,回想多年來那苦心孤詣的操勞,眼淚簌簌而下,哽咽道:“路上保重,早點回來……”又囑:“不要把昺兒往死裏整,他也是你身上的肉哇……”舜年相擁善良、賢惠的老伴,下頜緊緊貼在那常為摩挲的頭上,輕輕地慰道:“老夫又讓你操心了,你自己可要保重啊!”
臨行,舜年召慶年、耀如、仕仁及“三虎”等重臣至親,再囑:“吾走後,需時時設探,防昺如那不肖糾人來襲。如大兵壓境,由日芳、日旭各領一隊於太平、五道水設伏拒之。昺如那廝,隻可擒之,不可斃也,待吾回送朝廷問罪。”
四月下旬,舜年率日倫及勇卒十餘騎,懷著惙惙感傷之情,開始了他的特殊旅行。
初夏的陽光沐浴著舜年那雖老邁卻仍顯高大昂揚的身軀,不息的龍溪江仍奔騰著一代土司明主的暢想,長向天語的八峰山似在默默祈禱。舜年不時回頭凝望:那氣勢恢宏的爵府,不知留下他多少運籌帷幄的夢想;那彩虹永駐的九峰橋,不知多少次迎接騾馬商隊凱歌以還;那天下一絕的洞城,不知蘊藏著多少期待發掘的秘密……那山、那樹、那花、那草、那人、那畜、那鳥,舜年都感到是那麼親切,連那微微來風,他都覺得是萬物寄情,依依不舍為他送行。他想:如果此行順利,他將輔佐新主,把容美治理得更好,成為人間天堂式的“桃花源”,哪一天自己作古,世人會流傳著一個不庸、不惰、不貪、不惡、不私的名字——田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