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對待對方,仍然不免偏頗。
我們知道,《獵人筆記》對青年時代的托爾斯泰發生了巨
·23 33·
大的影響;我們也知道,托爾斯泰的《童年》和《塞瓦斯托波爾的故事》受到屠格涅夫多麼熱烈的讚賞,但是托爾斯泰後來的幾部作品卻沒有得到屠格涅夫的青睞。
1859年4月6日,鮑特金從莫斯科給屠格涅夫寫信說:
“托爾斯泰還在這裏,正在寫一個短篇小說(《家庭幸福》),他想向卡特科夫每印張索價二百五十盧布。卡特科夫舍不得出錢,叫苦連天,並且問我:這篇小說是否有其可取之處?我把我的印象老老實實地告訴了他。……昨天我對他(托爾斯泰)直截了當地說,這篇東西平淡無味。他的意見完全不同。他的意圖是展示婚姻的愛情過程,從互相熱戀開始,到疼愛子女告終。我對他說,正因為小說涉及的純粹是抽象的、一般的現象,所以顯得平淡乏味。應當承認,托爾斯泰對自己的能力和作品評價極高。‘如果這篇小說現在得不到賞識,過五年會受到賞識的。’我經常同他見麵,——但是仍然跟過去一樣對他缺乏了解。他熱情、古怪而又任性,很難同別人合得來。他腦子裏裝滿了各種文章、理論和圖案,幾乎天天變化。”①
托爾斯泰同時代的文學家不理解他。他們是大作家,因此也是精細的心理分析家,卻對托爾斯泰複雜的性格作出如此膚淺的分析,真是咄咄怪事。
“我同托爾斯泰一刀兩斷了,”屠格涅夫在同年4月12日致鮑特金的信中寫道,“他這個人對於我已經不存在了。願上
米·尼·卡特科夫(1818—1887):俄國政論家,他從1856年起出版雜誌《俄羅斯導報》。
·234·帝保佑他諸事順遂,大展文才,——至於我,在對他說了:
‘您好!’之後,接著就說:‘別了!’不想再見麵了。如果我在喝一道湯,並且喜歡這道湯,那麼根據這一點我就已經確知,托爾斯泰一定討厭這道湯,——etviceversa。”②
屠格涅夫在致費特的信中十分準確地說明了他同列夫·托爾斯泰的關係,他用詩句寫道:
向托爾斯泰一鞠躬,也向他妹妹一鞠躬。字條裏他說得不錯:我無需給他寫什麼。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對他也是差不多。兩人秉性大不相同,人間道路無盡無窮,各自分道揚鑣好了,都不願跟對方磕碰。③
托爾斯泰因為同屠格涅夫的關係很僵,感到苦惱。他心
裏本來希望熱愛屠格涅夫,他在給費特的信中談到屠格涅夫:
“見他的鬼去吧!我不愛他了,膩味了!”關於作家可能互相
“磕碰”的事,托爾斯泰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費特在他的《回憶錄》中引用了他所說的尼古拉·托爾
法語:反之亦然。
·235·
斯泰的“一針見血”的話:“屠格涅夫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略沃奇卡出人頭地,從他的卵翼下飛走。”屠格涅夫對托爾斯泰的一切作為都毫不客氣地進行批評。他得悉托爾斯泰在從事教育活動,寫信給費特說:“列夫
·托爾斯泰還在瞎折騰。看來他是本性難移。他要到何時才最後一個跟鬥翻過來,腳踏實地呢?”④“我讀了《前夜》,”托爾斯泰1860年2月23日給費特寫信說。“我認為,寫中篇小說本來就費力不討好,而對於那些愁緒滿懷,並且不大清楚從生活中攝取什麼的人就更加如此了。不過,《前夜》比《貴族之家》要好得多,書中有兩個寫得躍然紙上的反麵人物:畫家和父親。其他形象不僅不典型,甚至他們的思想和地位也不典型,可以說寫得很平庸。這是屠格涅夫一貫的錯誤。他筆下的姑娘索然無味:啊,我多麼愛你呀!……她的睫毛長又長呀!我總是感到奇怪,以屠格涅夫的智慧和敏銳的詩思為什麼不能避免庸俗,甚至寫作手法也不免庸俗。……他要是不憐惜自己那些卑微的人物,就該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而不應當象他本人那樣被憂鬱症和消化不良症苦惱。……”寫到這裏,托爾斯泰希望公允持平,又補充說:“但是總的說來,盡管這部小說不會得到歡迎,但是現在誰也寫不出來。”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