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五鬥櫥的時候,不知怎的,索菲婭·安德列耶夫娜闖了進來。她大發雷霆,一部分印好的書頁被燒毀,印刷機從家裏搬掉,對薩莎和米沙進行嚴密的監視。
索菲婭·安德列耶夫娜在3月30日的日記中有如下記載:“跟薩莎弄得很不愉快。她不再跟我一道齋戒祈禱:要麼借口磨破了腳,要麼幹脆拒絕。這是走向不和的新的一步。”⑦
莫斯科的春天令人愉快。小溪潺渓,孩子們蹦蹦跳跳,把紙做的小船放到水裏,太陽已經照得人暖烘烘,從莫斯科的四麵八方傳來鍾聲,此呼彼應。人們走進有著金色圓頂的白色的教堂,在胸`前劃著十字,滿臉帶著嚴肅專注的神色,其中許多人是來懺悔的。托爾斯泰婭母女兩個都懷著懺悔的情緒,兩人都想要激起愛和互相親近的感情。教堂裏,神父撇開其他的窮人和老人,領著 “伯爵夫人”首先去懺悔。
“甚至在這裏,在這個上帝的殿堂之內,一切也都是為著有錢有勢的人——沒有平等,沒有正義。父親一貫這麼說。而正是這個教會開除了他出教門,開除了他這個善良的、正義的、永遠捍衛受欺淩的弱者的人。”薩莎心裏產生了一個問題:雙親中誰是對的?是反對教會但卻畢生宣傳基督教義的父親,還是母親?父親與開除他的教會兩者之中誰對?這種思想是天真幼稚的,不過是感情用事。但是,薩莎已經不能象以往一樣虔誠歡樂地做禱告了——一切都引起她心裏批判和不和諧的情緒。每當一群瞎子女孩唱起可愛的天使頌歌時,薩莎跪著,痛苦地流淚,但要祈禱她已經不可能了。心裏有點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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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天開始,在薩莎(即我本人)身上發生了轉折。薩莎——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懂事了,應該選擇自己的道路了,因此,晚上我便去書房找父親談話。當我告訴他,我已經決定今後不再去教堂了的時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但不高興,反而嚇壞了。他懂得我還不懂的東西:我這個決定是感情用事,並非他所希望的那樣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要求我去教堂,他不希望我使母親難過。而實際上,對我的決定母親的反應非常強烈,她責備父親,說他把最小的女兒引入歧途。但她早就明白,薩莎是個深思的、對任何事情都不輕信的人。當我還沒有把我要跟她一道再去教堂的決定告訴她之前,她還說了許多別的話。
父親的日記中作了簡短的記載:“這一段時期,一有機會我就把自己的祈禱運用到生活中。關於這點我跟薩莎談了。”
圍繞著托爾斯泰的名字的騷動沒有停息。托爾斯泰從來還沒有象現在這樣,達到如此家喻戶曉的程度,真多虧政府和東正教最高會議幫了大忙。致敬電、致敬信、祝賀詞、恐嚇辱罵之辭向托爾斯泰雪片似的飛來。在彼得堡巡回展覽派的畫展上,有一幅列賓在雅斯納維·波良納所作的托爾斯泰赤著腳的全身肖像畫(順便說,這幅畫托爾斯泰很不喜歡)。觀眾來此,自發地聚集了許多人,在畫前熱烈歡呼致敬。有個大學生跳到椅子上即興發表演講,高呼萬歲,人們采來許多鮮花獻在畫像前邊,有的還做成一個個花環。可是,當這種示威一再出現時,當局便下令把這幅肖像撤走了。有一批人看到展覽會上陳列托爾斯泰肖像的地方空了,便給托爾斯泰寄了一個花環並拍了一封電報:“在展覽會上不見您的肖像
·730·了,特寄來我們對您的無比熱愛。”⑧
這一切騷動使托爾斯泰的健康受損,使他的心裏難過,他瘦了許多,顯得更蒼老了,常常犯病。人們向他表達的同情越多,寫他和談他的言論越多,他就越發感到在人們麵前的責任更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