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森林》是一部很奇怪的電影,但是我很喜歡裏麵的音樂,還有王菲。”他說道。
“我喜歡梁朝偉的那一段獨白。”
那個男孩笑了起來,“哈哈,《花樣年華》他也出演了是嗎?”
“是啊,你看懂了?裏麵講很多上海話,還有中國的旗袍。”
“這幾部電影都不錯,比《東邪西毒》好懂多了。”
簡單的交談後,我驚歎於他作為一個外國人對於中國電影的了解。
“對了,你知道我們學校有一個電影社團嗎?”他問。
“有一個當地的學生告訴我了,下星期三晚上第一次活動,我打算參加。”我回答。
“一起去吧。”
第一次的電影社團活動,我,樹,還有和我住在一個學生小區裏的德國男生傑卡柏一起去的。
那天看的是一部類似科普的電影,放到中間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傑卡柏忍不住也起身走了。最後,就我和樹兩個熱愛電影的狂熱分子堅持看完。社長在教室燈亮的一刹那,看見台下還有兩位社友在,感動不已。
我們兩個走出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一月的愛爾蘭一切都在冬眠中,風呼呼地吹著,我搓著雙手不由得一陣哆嗦。
“上車吧,我騎車送你回家。”樹說道。
“不麻煩了,我就住在學校的山腳下。”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西班牙男孩,我說道。
“沒事,下坡路很方便。”他開了自行車的鎖,戴上黑色手套,收緊了黑色的大衣,跨上自行車後,示意在一旁的我坐上車。
我坐在自行車後座,靜靜靠著他的後背。他回頭看了看我,又示意讓我環抱住他的腰。 騎了一段路後,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下來。
他將脖子上掛著的那副巨大的黑色耳機輕輕地罩在我的耳朵上,打開了播放器。耳旁,傳出悠揚而略微悲傷的男聲配著鋼琴伴奏。
“這樣不冷了吧?”
“嗯,不冷了。”
“抱緊我,上路!”
這段隻需要十分鍾的路程,今天竟如此漫長。他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任何寒暄,隻是踩著車不斷往前騎。他將所有的風都擋住了,盡管我的雙手還是冰涼,但心不再覺得寒冷。我聽著音樂,閉上眼睛,感受著一切。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了我住的凱利小區。 他一直把我送到了我住的屋子前麵。
“啊!到了,停這裏就好了!”我小心地下了車,把耳機還給了他。
“喜歡這個音樂嗎?”他問道。
“嗯,很喜歡。謝謝你!”我看著他亮亮的眼睛說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我剛準備轉身,突然感覺有人拉住了我,迅速親了我的左右臉頰。胡茬刺到臉上,有些疼卻並不令人厭惡,但我還是本能地推開,躲到了一邊。
“哈哈,嚇到你了!這個是西班牙的禮儀,告別的時候要親吻兩下,小中國女孩。”樹笑了起來,將本來在手上的播放器放入口袋,戴上了耳機。
“哦。”我點了點頭,臉紅了起來。
“好了,我走了,晚安!”他向我擺了擺手。我怔怔地看著他騎車離開的背影。
現在回憶起來,樹常會笑著說:“我沒有想過,就這麼把一個小小的中國女孩撿回了家。”
“對啊,誰都沒有想過。”
我差一點錯過你,你差一點錯過我。可終究沒有差一點,整個生命因此而不同。
如果三毛當初和那位德國教授結婚了,就不會有那段浪漫驚險的撒哈拉故事。又或者如果當初三毛去西班牙前那個學長答應同她結婚,就更不會有我們的三毛了。我們嘴裏說著“但願人長久”,但總是在事與願違地錯過那些美好。謝謝以前遇到的那些錯誤的人,讓我一路來到了這裏,遇到了更好的人。
午夜愛爾蘭
每當我和樹聊到在愛爾蘭的日子,腦海裏總會很默契地出現那一幕幕派對的畫麵。
“那時候我們總有參加不完的派對,總有一個個到了天亮才睡覺的夜晚,總有可以一起放肆揮霍的明天。”想起那段瘋狂的日子,我說道。
“那時候,有一個女孩穿著紅裙從我麵前冒冒失失一閃而過,為了尋找她,我費了很大的勁。”樹看著我說道。
“哪個女孩?還有別的女孩?第一個學期?”一聽到有其他的女孩,我語調立刻提高。
“是啊,一個女孩。當時我和朋友在迪斯科門口聊天,你知道我喜歡去迪斯科,但是不喜歡跳舞喝酒,隻喜歡和朋友在外麵聊天。我們聊得很盡興,突然有一個女孩從我們眼前跑過去,和我擦身而過。”
“漂亮嗎?”我的語調又提高一度。
“非常,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樹見一旁生氣的我,又補充道,“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個女孩就是你啊,你不記得了?”
“我?”我頓了頓,緩和下了語氣,“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正在外麵找一個朋友。不對,那時候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冒失鬼。”樹傻笑了起來。
“那愛樂迪的生日派對就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我疑惑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你說話。”樹得意地看著我,“就是因為打聽到你也會去愛樂迪家慶祝她的生日,我才去參加的,隻為了和你認識。”
“那時候的我一定很害羞吧。”我想到了那個戴著牙套,一旦開口就會自卑的自己。
“傑卡柏和一個嬉皮女生去聊天了,你就一個人在角落裏麵看著大家了,所以我更想要和你說話。”
傑卡柏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個住在學校旁邊公寓的交換生,因此我常和他一起出門去參加集體活動。一路上,我們什麼話題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聊,而他總是時而玩笑時而認真。我們從阿姆斯特丹的大麻談論到家庭暴力問題,從戀愛相處哲學談論到去哪裏旅行和最喜歡什麼動物。
在愛樂迪生日派對之後一個星期的一天下午,傑卡柏開著他那輛從老家德國運來的私家車,帶我去海邊看日落。愛爾蘭雖然天氣很差,但大海始終令人感到很美,我們就坐在岸邊,我問道:“你覺得那個來自巴塞羅那的男生怎麼樣?”
“你喜歡他啊?”
“一點點而已,一點點。聊電影聊得特別多,很有想法。”
“你們兩個真奇怪!昨天我和他一起去海灘的時候,他也問我關於你的事情。”
“說什麼?說什麼?”一聽到樹也問過,我立刻好奇起來。
“哈哈,不說不說。”傑卡柏幸災樂禍地壞笑起來。
正無奈著,我突然想起他喜歡一個很有個性的德國女孩,那女孩總是穿得很奇特,頭發編起來很嬉皮,雖然也是交換生,但是從來不參加我們的派對。傑克柏從第一眼開始就很喜歡這個女孩,這女孩和我一起上藝術課,“那我就不告訴你卡地亞有。沒有男朋友了!”
“好啦,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兩個彼此喜歡,為什麼不在一起?”
“那你怎麼不去試試看?”說著,我嘴角不禁浮現一絲甜蜜的微笑。
第一次,樹帶我到他的寢室吃飯,還邀請我一起看電影。他下廚做意大利麵。
從遠處看樹所住的交換生大本營很像監獄,甚至有人說這裏就是由原來的當地監獄改造而成的。灰色的牆壁,一扇扇毫無精致感排列整齊的窗戶,往裏看,裝著灰色鐵欄的陽台一層層有秩序地排列著。走在裏麵,才感受到這裏透露出一絲自由的生氣,因為一些調皮的交換生喜歡將彩色的紙貼在窗上,營造派對的氣氛,他們不上課的時候就會用買來的二手音響放著迪斯科音樂,圍繞在安尚大樓的空氣也頓時活躍了起來。
因為上了一天的課,我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時隱隱約約聽見阿曆克斯和樹在說話,那時候的我聽不懂西班牙語,後來我才知道即使是現在會西班牙語的我也聽不懂,因為樹和阿曆克斯他講的都是加泰羅尼亞方言。
阿曆克斯見我醒來了,說道:“歡迎你來。樹是個好人,他做飯不錯的。”
我點了點頭,揉著眼睛。這時候,樹的室友荷西回來了,看見我在沙發,也打了聲招呼,“你來吃晚飯啦?”他們好像都知道樹和我今天的安排。雖然,我和他們隻見過兩次並無深談,但西班牙人骨子裏的那種自來熟讓我非常欽佩。
“對了,明晚學校有一個化妝派對你去嗎?”樹問道。
“我選修了德語課,有很多書要背。還有一門人力資源,是大四的課程,我連基礎都沒有,很多要學的。荷蘭大學那裏還有……”我舉出了一大堆正在頭疼的學校功課。
“但是,你為什麼不來?很有趣的!”他還是執拗著。我心裏念叨著,難道西班牙人的生活就隻有派對和打電動,不需要讀書工作賺錢嗎?
“我要寫作業。”
“真可惜了,我明晚的打扮會很特別,你一定要看看啊!”
第二天下午,我把功課全都做完了,於是決定去參加派對。
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朋友去帕尼斯(Pennis)買一雙鞋,這個商場因為物價低廉,成為了當地學生派對裝扮的供應處。正在二樓試鞋的時候,遠遠看見四個高高大大的男孩走過,我一眼就認出了那件熟悉的黑色皮夾克和棕色的頭發。
怕被認出會很尷尬,於是,我假裝低頭找東西。
“怎麼你會在這裏?”抬起頭,發現樹就在我麵前。
“我逛一逛,你不是說會打扮一番的嗎?”
“哈哈,所以現在來找材料了。”說完,他給了我臉頰兩個禮貌性的親吻。這一回,我不再嚇得躲開。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的背影,我的心還是跳得很快。他總是穿著那一件黑色的皮夾克,配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在人群裏卻顯得格外特別。這時,我一邊的朋友笑著問:“你怎麼隻和他一個人說話,他旁邊那幾個男生不也是一起的交換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