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回來後,安德裏克一到家就來找我,“這個,給你。”一朵新鮮綻放的花朵出現在我麵前。
我心裏格外的溫暖,開心地點了點頭。
陽光照射下,這朵花很美。
接著在客廳裏,樹和安德裏克用加泰羅尼亞語聊了起來,隱約間我聽出了幾個單詞“網絡”“相機”“下星期”。
他們聊完後,樹興高采烈地找到我,說:“我的手機沒事了,重新簽約了,隻花了一點錢。”
“嗯。”我看著他欲言又止,微笑著。
“別難過,很快一切就像之前一樣了。”
日子漸漸過去。
突然有一天,有人按鈴。開門後,郵差送來一個巨大的箱子。
樹也在家,好像知道是什麼一樣,激動地說:“拆開來看看,拆開來看看!”
打開後,出現在一堆海綿中間的是一部和原來一樣的單反相機,還有一個相機包。
“我知道你喜歡攝影,不過,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錢給你買那支好鏡頭。我看了最便宜的網站上麵的價格,等我再多打兩個月工就買給你。”
“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呢?”我捧著相機,不知該笑還是哭。
“一半錢是我爸媽出的。”
“那,這樣的話我不要,可以退掉嗎?”
“我爸媽的一片心意,你快點找他們去道謝。”
我找到安德裏克和瑪利亞,立刻前去擁抱,“謝謝,謝謝,真的謝謝。”
回到樹的房間時,他正在查銀行賬戶。我瞥見他的賬戶餘額。
“什麼!你隻有兩歐元了?”我驚嚇住。
“全部給你買相機了。”他說。
“我轉給你相機的錢。”那些錢全是他辛辛苦苦每天起早摸黑打工賺來的,每天早上天沒亮他就出門,晚上還要去上課,半夜到家悶頭吃完我做的飯菜倒頭就睡。
“不要,我要給你買的。哈哈,我還可以帶你去吃麥當勞,買兩個芝士漢堡,你一個我一個。”
“可是,你是學電影的,況且你自己都沒有相機!”
“沒關係,我拍短片可以向你借嘛。”他笑著說道,“對了,還幫你裝上了UV鏡頭,多買了一塊電池,你去查看一下。”
我拿起相機,熟練地調好光和手動擋數據,“第一張照片,拍你。”
鏡頭裏的他,高高的個子,淩亂的頭發,做著鬼臉,穿著那套從愛爾蘭認識時就一直穿著的睡衣。
重新回到寫字台前的我,心裏充滿了感動。有些東西,注定是不會被搶走的,比如愛,比如相信的未來。
“樹,以後我要做一個心靈富有的人,這樣就沒人可以偷走我的東西了。”
“像我一樣嗎?”
“你富有?”
“雖然現在我銀行裏麵沒有錢,可是心裏充滿了愛。”然後,他一如既往地為自己的幽默感而笑。
你是我的另一半
五月中旬,我回到了上海。初夏的上海已經開始有了熱度,整座城市沒有多大的改變,仍然車水馬龍,早餐的攤頭很早就擺了出來,巴士仍然熙熙攘攘擠滿了人,仿佛前門再上去一個,後麵就會擠出來兩個。
這一天,對我來說卻是不平凡的一天。等待了兩年半,終於到了摘牙套的日子。兩年半的時間,如張愛玲所說:對於一個年輕人,足夠生生世世天長地久。
醫院裏坐滿了看牙的人,還記得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帶我來到這裏,我倔強著不肯戴牙套。可笑的是,二十歲那年,我居然在千山萬水之外的歐洲自己找了一個牙醫所,為牙齒戴上了“鉸鏈”。
終於輪到了,我張著嘴巴,醫生利索地行動起來。戴了兩年半的牙套居然就在這兩分鍾內拆下了,這一幕,是我多少個日日夜夜在期待著。兩年半前,我想著摘掉牙套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欣喜若狂。如今,一直向往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反而不那麼激動,隻是平靜地看著伴隨了我那麼久的已經彎曲了的銀質鎖扣,還有更扭曲的兩圈鋼絲。牙齒沒有了重量,瞬間輕鬆了不少,嘴唇再也感覺不到那刺人的鋼鐵。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原來咧開嘴,是那麼自由,那麼開心。
兩年半牙套妹的日子,除了一開始的自卑,領悟最多的就是再醜也要做真實的自己。戴牙套的時候,我很迷茫,但是經曆這麼多之後,我才醒悟,四肢健全,五官齊全,難過了能哭,快樂了能笑,活著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更令人滿意的事呢?
有一天,在巴塞羅那的地鐵,對麵坐了一個麵目全非的女人,臉都變形了,眼睛一隻是假的,周圍人都驚恐不敢看。樹在一旁說:“不要去看她,這樣不禮貌,她很值得我們尊敬。”下一站到了,那個女人拄著拐杖下車,樹又和我說:“這個女人之前一定傷得很重,大火或者其他大災難,雖然活下來但臉都毀了,她是頑強且令我們尊重的。”
我靠著他,問:“那如果是我呢?我這副皮囊不好看了,被毀成這樣了,你還會像這樣和我一起上街嗎?”
“當然,為什麼不?你是我的另一半。”他看著我,認真地說。
再見,牙套!不,應該說,再見,曾經抿嘴笑的我!再見,曾經自卑的我!
馬黛拉遊記
在巴塞羅那的時候,樹常常帶我四處吃飯,並不是經濟寬裕,恰恰是不寬裕,所以他找到了一個團購網站。我們倆拿著打印出來的票子,走遍大街小巷,嚐遍各種各樣的飯店,有時候是日本烏冬麵館,有時候是中國川菜飯店,有時候是美式快餐店。
而瑪利亞,自從知道了這個網站,聽說上班一有空就研究,找到優惠很多的餐館就讓樹立刻下載打印票子,第二天下班後和安德裏克兩人騎著摩托車去吃。有天在家裏聚餐,我們正嚼著烤得香噴噴的羊排時,瑪利亞突然對我們說:“知道嗎,複活節時候那網站有半價的旅行套票?”
“哦?原來旅行還能團購?”樹和我還沒有吃完,就跑去電腦前。
“馬黛拉,羅馬,布拉格……半價。”我念著。
“聽起來很不錯!”樹也心動了。
“馬黛拉是哪裏?”我問道。
“在非洲的小島。”樹回答。
一聽到這,我就跳起來,“好的,好的,現在就定下來。看,隻剩下三個名額了!”
“你確定?”
沒有做準備攻略,連馬黛拉在哪裏我都不知道,就這樣確鑿地說要去了。並非羅馬或者布拉格不吸引人,隻是非洲,而且是小島,就足夠令人遐想萬分了。
清早起飛,葡萄牙航空,在裏斯本轉機,再飛往馬黛拉。我們原本計劃乘坐淩晨火車去機場,但安德裏克堅持開車送我們。下了車,背起行囊,他給了我們兩個大大的吻。我已經習慣了在巴塞羅那吻來吻去,昨夜睡前瑪利亞也特地給了個吻,祝願我們旅途順利。
寫完這篇遊記很久以後,當我看《溫柔的夜》這本書時,居然看到一模一樣的名字《馬黛拉遊記》,不禁感到巧合。那一次去馬黛拉,僅僅是因為折扣,若不是如此,或許永遠不會去的。我與樹一起旅行的地方並不多,大部分時間我們都要打工上課,馬黛拉之行是我們僅有的幾次出行。
樹說,這座歐盟小島屬於葡萄牙。從地圖上麵看,隔海相望就是卡薩布蘭卡。因為是在山間,所以這裏的飛機場被認為是世界上最險峻的機場之一,對於開飛機的人自然要求很高。那次航行一路平穩。
我和三毛有一張驚人相似的照片,這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認識三毛後想要了解她更多的東西,我就翻看她以前的照片,突然看到一張照片,覺得背後風景很眼熟,於是在自己相冊裏翻,找到了一張和樹的合照,兩張照片背後的景致居然一模一樣。
拍下那張照片,隻是巧合。落腳後,我們放下行李,走出了旅店,在山上望下去,看到層層疊疊的小屋,於是我對樹說:“這裏好美,我們拍一張照片吧!”
我架起了三腳架,放上相機,兩人拍下了照片。此時,我們等了一個小時唯一一班開往市中心的巴士正巧來了。於是,我們匆忙收起東西,往車那邊趕,可是車子沒有等我們,立刻關門開走了。望著越走越遠的車,我們一個拿著三腳架,一個提著包,同時歎了口氣。
“我們用走的吧!”樹說道。
“好啊!”
就這樣,因為拍攝那張照片,我們沒能坐上大巴。
行走在街道上,這裏的大街小巷無一不讓我想到了澳門,幾乎相似的街道。生活到處有相似,不要害怕將要去哪裏,隻需要想著隨遇而安。
當地人說,這裏兩年前發生了一次洪災,整個小島被毀了以後人們埋葬屍體,開始重新建造房子,生活慢慢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看著每家每戶沿街種植的花,空氣中仿佛充滿了生命的芬芳。
在馬黛拉,還發生了一個關於照片的故事。
我同情那些善良的人,但是對貪婪的人是極其厭惡的。這樣愛憎分明的性格,有時讓我做出些奇怪的事情來。
我們走在海灘上,大西洋的海水是深藍的,非常深邃,與地中海的碧綠色很不一樣。這時候看見不遠處的高台,有一條連向遠處山頂的纜車繩索,一輛輛纜車,似乎跨越了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