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案子?”
“我和我女朋友的東西都被搶走了,隻剩下一隻空的包,還有衣服和毛巾。”
“什麼東西搶走了?”
“相機和相機包裏的所有東西,我的手機,還有車子鑰匙。”
“好的,等電腦程序打開,我幫你記下來。”
在一旁的我,忍不住急了,因為眼前又來了一個警察,他們開始聊起其他事情,好像一點都不重視我們。
“警察先生,我們剛剛被搶了,你能幫我們趕快記錄下嗎?或許,我們現在巡視還能立刻抓到人。”我說道。
“嗯,先記下來再說。”說完,那個警察仍然自顧自地悠閑著。
“警察先生,我們是來到這裏的遊客,除了你沒有人能幫助我們,你能盡全力嗎?”我又說道。
“什麼東西沒了再說一遍。”他根本不在意我說的話,問道。
樹再次回答:“相機和相機包裏所有的東西,我的手機,還有車子鑰匙。”
“哦?車子鑰匙怎麼也會被偷的?”
“是啊,我也很納悶,這裏四處都停著車,他要找到我的那輛恐怕要花上很長時間,但還是被拿走了。”樹回答。
“估計是被扔到草叢裏了。”警察鎮定說著,就好像不是車鑰匙而是可以隨手扔的垃圾。
“發生過很多次了嗎?”我問道。
“是啊,這裏每天都有幾十宗被偷被搶的案子。”
果然,他們都習慣了,也看慣了帶著情緒的遊客們。
“可以晚點再寫嗎?”我問道,“如果我們現在開著警車四處巡邏一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個人背著相機包,拿著車鑰匙到處試車的竊賊。現在還來得及。”
“先讓我寫完。”
“就去試一下,才剛剛發生十分鍾不到,他一定在試車鑰匙。”
“你們車子停哪裏了?”他問道。
“警察局旁邊,倒是離沙灘很遠。”樹回答。
“那肯定沒事。”
樹抱了抱我,在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沒事的,沒事的,別難過。”
樹越是這樣說,我越是著急,“相機包裏東西很多,那部單反陪伴我走了好多地方,鏡頭是父親送我的畢業禮物,而且你的手機才剛剛簽約啊!”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隻是報案了。”樹一向的鎮定。
“沒了車鑰匙,我們怎麼回家?”這座小鎮距離巴塞羅那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而且不能就這樣把車留在這裏,萬一小偷半夜折回開走……想到這裏,早開始有情緒的我,開始大哭起來。
“我現在打電話給我父親。”樹抱了一下我,然後轉身和前台裏的小警察說:“能借用電話嗎?”
“行。”
樹撥通了安德裏克的手機號碼。
這時候,警察總算寫完了報告,打印了兩份,讓樹過目,上麵寫著丟的東西以及大致金額。隨後,樹簽了名,得到了一份複印文件。
“好的,我們能做的就這些了。如果找到了就打電話給你。”警察說道,然後開始收拾台子上的東西,繼續去後麵和他的同事聊天。
“嗯,好的。”樹說著,把複印文件放進了包裏,摟著我出門了。
我們兩個在警察局門口的長椅上坐下,樹難過地低下了頭。天越來越黑,早已經錯過了看夕陽的時間,街邊的椰子樹在路燈照射下,那原本綠意盎然的姿態變成了疲憊哀傷,遠處山坡上的一戶戶人家早已點亮了燈。
西切斯是巴塞羅那旁邊的小鎮,風景宜人,有著在陽光下閃著碧綠光芒的大海和一大片一大片柔軟的細沙地。這裏吸引了許多名人前來度過夏日假期,好幾次,我們去那裏吃午飯的時候看見明星或者主持人。可惜的是,我和樹兩個人從未遇到過巴塞羅那足球俱樂部的運動員或者夏奇拉。
讓西切斯名揚全球的,還有它豐富的活動,這裏是西班牙同性戀遊行最熱鬧的地方,每年還會舉辦西切斯電影節,吸引了很多導演、演員還有社會名人來捧場。但現在,漸漸入秋,明星們都走了,這裏比起夏季顯得有些寂寞了。街上沒有什麼人,偶爾出現一位老人牽著狗緩緩地散步。
“你怎麼不和他理論一下,讓他幫我們?”
“這裏是西切斯,有成千上萬的遊客,更有成千上萬的小偷,每天發生的盜竊搶劫事情太多了,他們都麻木了,而且西班牙警察辦事效率很低。”樹解釋道。
他也有他的道理,西切斯隻是一個沿海的旅遊小鎮,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度假屋,所以大多都是有錢人,因此也吸引了許許多多的小偷強盜。連一些西班牙朋友都會說在這裏晚上自己一個人不敢出來,因為夜裏吸毒販毒者,還有小偷強盜很猖狂,明目張膽地偷竊。
“真不甘心啊!你知道我多心疼相機,還有你期待了那麼久才簽到的手機。我們來這裏是看夕陽、拍照的,沒有想到什麼都沒看成,就在警察局等一個小男孩寫報告寫了一個下午。”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警察這樣對待我們。
樹的父親開著他那輛大車出現在我們麵前。他看見了落魄的我們,一下子抱住了我們,一人臉上一個吻,然後把備用鑰匙給了我們。
“發生了什麼?”這時,他才發問。
“我們被搶了,她的相機,我的手機,還有車子鑰匙,全沒有了。”
“哎呀呀,兩個可憐的孩子。走,我們先回家吃飯,你開車在前麵,我跟著你。”樹的父親又分別給了我們兩個吻。
坐上車的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從西切斯開回巴塞羅那的路很漫長,轉來轉去的公路令人頭暈,打開窗,左邊是山崖,右邊就是西切斯的大海。隱隱約約有飛機如同緩慢的流星一般劃破天空,大海上星星點點,世間的一切都沒有因為我們遭竊產生任何改變。
吃完了晚飯,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房間裏拿出自己的手機,不斷打電話給樹原來的號碼。樹的電話是開機的,於是,我上網下載了一個追蹤器,沒想到沒有一個能夠準確定位的。
心灰意冷,我忍受不了心裏那一股舒緩不出的委屈,於是和樹一起出門散步。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努力爭取了,還是得不到?”我問道。
“因為這個世界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樹還是一貫的冷靜。
“可是,我想要爭取。我初中的學校很好,可我的數學成績進校時是個位的分數,我努力了、爭取了,最後進了高級班。來到歐洲,為了我自己的專業,我爭取了,後來為了巴塞羅那的實習,我爭取了,最後都得到了呀。”
這時候,一輛警車開過,下來了兩個警察。一個男警察把樹叫了過去,女警察拉我去了另外一邊。
“你們吵架嗎?”見我在哭,女警察問我。
“沒有,我心情不好而已。”我回答。
“他有沒有打你罵你?”
“什麼?當然沒有。我經曆了一件很難過的事情。”我說道。
她好像還是不解,“什麼難過的事情,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你們誤會了,我們在散步。我哭是因為我想到了現實的無奈。”我擦了擦眼淚,看到樹也在和男警察解釋。
“什麼事情?”
“我在西切斯被偷走了相機,他被偷走了手機。我覺得很難過,很無能為力,我很愛攝影,樹平時也很努力攢錢從不亂花錢,破手機剛剛換了一部新的。我們去警察局報案,居然沒有人把這當回事。你們西班牙的警察,都這樣嗎?”我說了一大通,很奇怪說完之後心情果然好多了,盡管是對一個警察說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這裏小偷太多了。尤其是西切斯那裏,萬一以後他們找到了你們的東西呢?”
女警察看見自己說的話沒有用,頓了頓,又補充說:“我也曾突然沒有了很多東西,可是還會有更好的未來等著你。”隨後,他們就離開了。
樹向我走來。
“他們怎麼會以為我們在吵架?”我問道。
“因為在這裏一男一女在街上,女人哭的話,警察都會認為是男人做了什麼事情,首先就是懷疑男人使用暴力,我差點就被送去警察局了,哈哈。”樹回答。
第二天,樹一家人按照原計劃要去加泰羅尼亞的小鎮度過周末,我和樹說:“我不去了。”
“嗯,那我也不去了,陪你。”
樹的母親聽說我不去,立刻來找我。
“怎麼了?出來一起透透氣,吃點好吃的,你一定會很喜歡那裏的景色的。”她摸著我的肩膀,聲音一如往日溫柔。
“我……我不想去,我想一個人在家裏看書。”我坐在寫字桌前,低下頭,手裏拽著書本的一角,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還是為了相機的事情?”
“是啊,爸爸送給我的畢業禮物。我好想家,想回家。”我哭得更大聲了。瑪利亞不知道該怎麼做,隻是擁抱著我不斷親吻我臉頰。
安德裏克也聞聲趕來,看見我在哭,歎著氣。
樹到了門口把父母送走,回到我的房間。
“傻瓜,別哭了。一切會好的。”
我一個人繼續坐在書桌前看書,而樹就回到電腦前敲敲打打起來。
我把電腦也打開,本想發郵件但卻不知怎麼開頭,於是上了Facebook,在那裏留下一句話:“為什麼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爭取,結果都會失望?”好友們立即紛紛回複或發來安慰的郵件。看著他們分享自己被盜的經曆,我覺得一切不過是那麼平常,心情總算舒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