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活著,故事總是令人向往的。
土耳其,甘願天真
長大以後,很少會有人把“天真”當作一個好字眼。用“天真”去形容一個人,往往帶有一些貶義的性質,大體就是那個人未經世事,傻到很好騙。三毛的母親曾說過:“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過是我的孩子而已。三毛是個純真的人,在她的世界裏,不能忍受虛假,或許就是這點求真的個性,使她踏踏實實地活著。也許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夠完美,但是我們卻確知:她沒有逃避她的命運,她勇敢地麵對人生。”而我一直也希望無愧於自己,能夠保持一顆純真的心。
小時候過暑假寒假,我們就被鎖在家裏,父母交代千遍萬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要開門,接到找父母的電話,直接掛了別多說!弄得我們長大以後,太過羞澀,甚至有人善意地搭話也不自覺地想要逃走,以為別人在打壞主意。
十幾歲的表弟,到現在還沒有自己上過學,更沒有自己出過門。我家門口有個小學,一到放學時間就滿是接送孩子的家長,導致交通癱瘓,一輛輛私家車橫在路邊。問是為何?美其名曰:小孩子回家不安全啊!
太過自以為是的聰明,反而使自己和想要保護的人更容易受傷。
大大小小的旅行中,我遇見過很多人,偶爾回憶起來,第一個浮現在眼前的,並非浪漫的法國人、高挑的瑞典美女,而是敘利亞邊境小鎮的那群孩子們。這群孩子和我未曾有過太多的交談,但是我深深記得他們眼裏的那束光芒。
當我在鹿特丹取簽證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護照本,裏麵還夾著居留證,還有信用卡。我立刻急了。就在我快要掉下眼淚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土耳其男人。
他遞給我我的護照本,用並不流利的英文說:“是不是你的?前麵有個人給我,他說他必須馬上離開了,叫我在這裏等你。”
土耳其人眼神裏閃爍出純真與友好,我開始迫不及待想要飛到那個充滿天真的地方去。
我去的小鎮位於土耳其與敘利亞交界處,選擇去那裏是因為中東神秘的風情深深吸引著我,而且越是荒僻,越能令我滿心歡喜。這裏靠近敘利亞、伊拉克,真讓人著迷。想來也是,三毛也曾四處旅行,周遊過歐洲大部分城市,但是留下的故事卻是關於荒僻沙漠的。
抵達中東的時候,心跳著實加速。
乘機從伊斯坦布爾出發,土耳其航空飛機很舒服,很小,因為目的地是一個很小的地方所以很少有人去,飛機上全是阿拉伯人模樣的。快要著陸的時候,飛機穿過雲層,我突然恐慌起來,眼前是荒蕪的山、紅土,沒有一點人煙!就在這樣一處荒涼的小機場,飛機降落了。我在驚慌中下了飛機,一下飛機,迎麵而來的就是接近赤道的熱度,即便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
因為去廁所錯過了去往市中心的唯一一班大巴。之前對此地沒有一點了解,這裏每天隻有一個航班,一旦飛機飛走了,這家飛機場就關門了。正當我毫無辦法的時候,看到迎麵走來了一位工作人員,於是上前用英文問道:“請問怎麼去市中心?”可是我的“希望之神”居然不懂英文。眼見唯一的希望要泡湯,突然他做了一個手勢,要我留在原地,於是找來了另外一個穿著製服的中年男人。七十裏拉,我上了他的車。靜靜看著窗外,一路的風景都很相似,山,山,還是山。沒有看見市區的蹤影,沒有看見一棟樓房,也沒有看見耕地,我又開始恐慌了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漸漸看見了一些耕地和樹林,看見了破爛的白色樓房,一些小店鋪,還看見了一家學校,街上還有一些裹得非常嚴實的土耳其人,很少看見女人。一群男生調皮地互相捉弄著,談笑著。我在車窗裏麵,靜靜看著這一切。
開車的男人問我要了青年旅社地址,穿過一個小巷拐彎,拐彎,再拐彎,終於找到了。對,他是在小巷裏開車!
旅社一旁就是一所當地的小學。第一天的時候開始,每當我走過,就有孩子們對我興奮地說Hello,到了放學時候,我走在街頭,他們就成群結隊跟著我,唧唧喳喳地喊Hello, how are you,我奔放地回複一句Hello,他們都不敢看我,躲到一邊,對著同伴笑了起來。
被追隨最嚴重的時候,是第二天。我在街市用很便宜的錢,買到了一條寶藍色的連衣裙,很喜歡,簡單的設計。路過那所學校,孩子們見到我非常興奮,一個勁兒地喊:“Hello!”回到旅社,老板奧卡先生那張一向冰冷的臉,卻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咦?怎麼回事呀,今天大家見了我都特別開心?”我問道。
“哈哈,你哪裏買到的裙子?”他看著我,饒有興致地問。
“就在拐角的市場,那個賣瓜子的攤位旁。二十裏拉。”
“這是我們土耳其小學生的校服。”
為了證實,我跑到小學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和我穿著一模一樣藍裙的大眼睛姑娘。這時候,還沒回家正在操場奔跑的孩子都望向我這邊,一個個好奇地看著我。見我拿起了相機,孩子們都搶在我麵前讓我拍照。
這群孩子根本不怕陌生人,他們長得格外好看,目光溫暖。善良的人,眼神裏有陽光般的溫暖。
去石頭鎮子的時候,也有一群當地小孩圍過來,後來他們被奧卡趕走了。倒有個男孩子,黑黑頭發亮亮眼睛,深藍色的汗衫,一直跟著我們。他不說話,隻是跟著,好像確認我們平安一樣。
我是喜歡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眼睛裏有陽光。
夜晚走在馬路上,這些天我早已習慣了在這裏當明星,吃飯也好,逛集市也好,這裏人對於我這張亞洲臉格外熱情。一個個陌生的路人跑過來找我合影,賣土耳其特色茶杯具還有銀湯匙的老板給我了優惠的折扣。一個女孩匆匆跑來,拍了拍我後背,我一轉身,她就在我脖子扣上一圈白色領子,原來是她繡的。我豎了豎大拇指,表示很漂亮。剛想拆下來還給她,她指了指我,意思是送給我。
在這座小鎮裏,我似乎成了大明星。
這裏的餐廳絕大部分是露天的攤位,坐著吃飯也不能閑著,不時乘涼的人就會看看我這個中國人,眼裏沒有一點厭惡,都是善意友好。常有些當地人,會一點點英文,就跑過來特地和我打招呼。
我開始喜歡茶餘飯飽後在街上行走,伴隨著清真寺禱告的音樂。很快,這一切成了我的習慣。
對棉花堡,我是慕名而去的,淩晨到達。我洗了個澡,就準備出去玩。旅店老板介紹了一個當地大學生給我做導遊。棉花堡顧名思義,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河流還有石頭,白色池水很燙,這股奇觀,是大自然最美的饋贈。我們還參觀了當地的溫泉遊泳池,古羅馬時候留下的城牆和鬥獸場。當地日韓遊客很多,所以很多餐廳門口的招牌都是日語的,還有很多日本餐館。
亂走的時候,遇到一家小店,我想我應該會永遠記住它的。
門口那塊深藍色的那布料,我看了好久,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裁縫店,隻有一個中年的女人在那裏踩著縫紉機。看見我進來後一直在看那塊布,她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幫我把掛著的布拿了下來。我拿著在身上比畫著,真的很漂亮,可惜是一塊布,如果是一條裙子一定特別美。女人看出了我的疑慮,用土耳其語說了很多,我沒有聽懂,隻見她伸出了大拇指,原來她也覺很漂亮。我看見桌上有紙,就畫了一件衣服的草圖。她給我量完尺寸後,我就坐在一邊,看著她忙碌著。伴隨著縫紉機的聲音,不一會兒,一件夢想中的衣服完成了,還有一條腰帶,多出來的布頭還做成了頭飾。
當我穿上它的時候,連店主都驚訝了,真的很漂亮,她隻收了一小筆布料的錢。這是我第一次設計衣服,這件衣服不是名牌不是奢侈品,可是它背後的故事我會一直記得。穿著它,我在棉花堡過了一整天。
和伊凡碰頭,是在藍色清真寺底下,大雨中。
許久不見,上次還是在愛爾蘭派對裏,這一回竟然就在如此曆史建築下,兩人甚為驚喜。伊凡對著我又擁又抱,“太好了!你終於來到你喜歡的土耳其了!感覺怎麼樣?”
伊凡和我是在愛爾蘭做交換生時認識的,她來自土耳其,在伊斯坦布爾旁邊我念不出名字的小鎮長大,現在在安卡拉的大學學習機械。我們是在一次一起去Kerry ring徒步中認識的,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其餘的交換生,得知是土耳其一群人要去暴走,我就加入了。倒不是對於景色多向往,雖然景色的確很美,而是我知道土耳其人的友好,並且對他們喜愛。
土耳其人未必說一口流利的英文,但是他們非常好客。一路上唧唧喳喳、說機械、說土耳其、說愛爾蘭、說派對、說美食,給我做土耳其的番茄炒蛋。在荷蘭,第一次見到土耳其人,是兩個女孩子,她們也是交換生。她們送了我一瓶酒,透明的,加水就會成為白色,非常烈。
本就對土耳其文化感興趣,越是和土耳其的朋友在一起,我就越愛這個國家。而且,他們個個都很愛自己國家,當我來到這裏,看見每家每戶都在外麵掛國旗,本以為是國慶,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一直都掛著。
在荷蘭時,我常常去找伊凡吃飯,伊凡就做和中餐差不多的番茄炒蛋,但是加上了土耳其的香料。這一回在伊斯坦布爾相見是夜晚,伊凡連夜趕來,大雨滂沱,我們去喝啤酒,在酒吧街裏談著生活還有未來。
“這次你都買了些什麼?下次再來我要和你一起!”伊凡突然說道。
“好呀,可是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連機票都可以討價還價的,可惜我沒有和你一起。在土耳其什麼都可以講價格。”
之後,我們依依不舍地分手,不知道何時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