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詩:‘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東坡用其韻曰:‘寄語庵中人,飛空本無跡。’此非才不逮,蓋絕唱不當和也。”施補華《峴傭說詩》也指出:“《寄全椒山中道士》一作,東坡刻意學之而終不似。蓋東坡用力,韋公不用力;東坡尚意,韋公不尚意,微妙之詣也”。洪邁的《容齋隨筆》也是說蘇軾費力不討好,因為曆來“絕唱寡和”。也是,說起來這事就好像給很出名的電視劇拍續集一樣,是個找罵的差事。比如現在如果哪位導演拍個《渴望》的續集,肯定事倍功半,罵聲肯定不少。這裏江湖夜雨不禁又佩服起《紅樓夢》的續作者高鶚來,如果《紅樓夢》真是高鶚所續,那高鶚的水平也不錯了,要知道續寫作品是何等難呀,何況是《紅樓夢》這樣的千古獨步的小說?
韋應物的詩作有陶淵明的味道,為人也仿效陶。和孟浩然同學一生求功名臨老還“徒有羨魚情”相對照,韋應物做了多年的地委書記後於貞元七年退職,寄居蘇州永定寺。過起了閑居的生活。俗話說:“有人星夜赴科場、有人辭官歸故鄉”。看來這官場也是一座“圍城”嘛。韋應物的《幽居》一詩表達了他辭官後的心境:
貴賤雖異等, 出門皆有營。獨無外物牽, 遂此幽居情。
微雨夜來過, 不知春草生。青山忽已曙, 鳥雀繞舍鳴。
時與道人偶, 或隨樵者行。自當安蹇劣, 誰謂薄世榮。
韋應物此詩中全無憤激之語,自訴樂於和道人、樵夫為務,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自己沒本事,並不是鄙薄世間榮華(自當安蹇劣,誰謂薄世榮)。如此棱角全無,當真是修煉到“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古井之心,古淡之境了。後世評之曰:“右丞(王維)之自然,太白之高妙,蘇州(韋應物)之古淡,並入化境”,其言不謬。
浣花溪畔說薛濤
唐代的美眉詩人,前麵已說過一位李季蘭。但是說起唐代時最有名氣的女詩人,恐怕要數薛濤了。和李季蘭相似,薛濤也並非良家女子。
和李季蘭的故事一樣,薛濤也有個關於她的詩讖故事,據傳薛濤八歲那年,她父親薛鄖看著庭中的一棵茂盛的梧桐樹,便以“詠梧桐”為題,吟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讓小薛濤來答,小薛濤答了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她父親一聽就覺得是不祥之兆,預示著女兒今後恐怕會淪為一個迎來送往的風塵女子,結果果真就這樣了。對於這個故事,還是覺得是後人附會的成份居多,和劉邦斬白蛇,某某的媽夢吞星鬥之類的事情差不多。
不過薛濤雖然不得已成為了官妓,比起李季蘭放浪無忌,不是妓女,勝似妓女,倒更多一份莊重高貴。薛濤的才情美貌名動蜀中,例任蜀中的節度使們都對她既愛慕又尊敬。最先賞識薛濤的是蜀中的名臣韋皋,韋皋當時任劍南節度使,開府成都,統轄軍政,經略西南。並且屢敗吐蕃等外敵,是位很有作為的政治人才。著名的樂山大佛也是在韋皋主持下最後完成的。《鹿鼎記》上有一段,幾個拍馬屁的官員幫韋小寶認了“祖宗”,就是認得這個韋皋,幾人把韋皋也大拍特拍了一會。不過這韋皋確實也是唐朝後期政績不錯的一個地方官。韋皋聽說薛濤詩才出眾,而且出身不俗,是官宦之後,就把她召來,要她即席賦詩,薛濤當時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謁巫山廟
亂猿啼處訪高唐,一路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尤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韋皋拿過來一看,不禁大聲稱讚,覺得身為官妓的薛濤即興賦詩,就寫得很有氣勢,有愁舊悵古的深意,絕不象一般歡場女子的庸俗之作。一般歡場女子,就算有幾分才情,比如像《紅樓夢》中陪薛蟠等作樂的雲兒那樣,也不過隻會說些什麼“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女兒喜,情郎不舍還家裏”這樣的句子罷了。所以韋皋看過後又傳給客人,眾賓客也莫不歎服稱絕。不過這裏有個小小疑問,就是薛濤這詩中的“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這兩句對仗並不工整,看樣子也不像李白“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那樣的揮灑自如地故意不對仗,不如改為“朝朝夜夜陽台下,雲雲雨雨楚國亡”不是更好?嗬,妄改名詩,眾位莫笑。從此後,帥府中每有盛宴,韋皋必定召薛濤前來侍宴賦詩,薛濤成了帥府的常客,更被人們看成是蜀中的重大交際場合上不可缺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