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水心中一陣驚慌,他一字一頓地說:“不、見、了。”
“你!”裏爾又急又氣,一向冷靜的他也慌了:東西丟了不要緊,但要是被識字的人發現了烤饃裏的小秘密的話,清江水的身份就會曝光,到時候,大家就全完蛋了。
“應該是剛才不小心掉地上了。”清江水說著,著急地出門尋找。剛才,老四沒有來,他便有些心神不寧,做事也有些恍惚。加之他穿的衣服袖子很寬大,藏在裏麵的烤饃無意中掉了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現在說不小心有何用,快去找!”裏爾也跟著出了門。
隻一會兒工夫,乞丐們便散去了。背靠著清江水這棵“大樹”,他們自然是好乘涼。這讓他們養成了比較有規律的“作息”時間。白天就賴在清江水的家門外,反正也不會有人拿著掃帚趕他們走。中午和晚上,清江水自會拿出食物給他們吃。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是勉強能填飽肚子。對乞丐而言,這樣的日子就是最好的。不用東奔西跑,不用忍受別人的嘲諷和白眼,隻是待在一個地方,便可以養活自己,真是輕鬆又愜意。每晚,他們吃了東西後就到附近的破廟休息。
清江水和裏爾出來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在破廟裏休息了。你還別說,這幫乞丐們的生活還挺優哉,他們海闊天空地聊著,破廟裏還不時地飄出歡聲笑語。
夜慢慢地深了下去,聊天的人少了,慢慢地,此起彼伏的鼾聲取代了聊天聲。
一彎殘月掛在天邊,借著月光,清江水和裏爾看到牆角邊坐著一個小乞丐,大約十五六歲。清江水認得他,他是乞丐大軍中的一員。說起這個孩子,身世倒是挺可憐的。他們家本來是做生意的,也有幾個錢,他還讀過幾年書。可惜,好景不長,幾年前,他的父母因為感染了傷寒,雙雙撒手人寰。他年輕,不懂經營,又輕信了別人的話,不久便把家底敗光了。此後便一窮二白,加入了乞討的隊伍。他會識字,也算這些乞丐中的秀才了。因為他年紀跟狼蛙相仿,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清江水對他也算優待,每回都給他最多的食物。
此刻,這孩子正背對著清江水和裏爾,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
清江水輕輕走過去,隻聽見一陣快速咀嚼的聲音。他邊咀嚼邊得意地自言自語:“幸好我走在最後,發現了地上的這個烤饃。哈哈,上天待我不薄。也不知是哪個倒黴鬼,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還不小心丟了。嘖嘖,真好吃……”
他的頭腦太簡單了,這群餓死鬼投胎的乞丐,哪個不是拿了食物就吃的,哪裏會不小心弄丟呢?
清江水的眼睛猛然睜大:這個饃一定是裝著情報的那個饃。聽著他有滋有味的咀嚼聲,清江水的後背開始冒冷汗。要是其他乞丐撿到吃了,倒也好應付,可是這個人偏偏會識字,要是讓他看到油皮紙的字條,那後果……
清江水不敢再往下想了。而裏爾,已經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一切。他沉著臉,快速地環顧四周,抄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棒。
這邊,小乞丐突然咬到了一個圓圓硬硬的東西。他納悶地將這個東西從嘴裏拿出來。借著明亮的月光,他看清楚了這東西是一團油皮紙。
饃裏怎麼會出現油皮紙呢?小乞丐好奇地打開看。
“這紙上有字!真是怪了,吃饃吃出紙來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清江水的心幾乎要沉到底了。這時候,隻聽到“砰”的一聲悶響,小乞丐應聲倒下。字條和未吃完的烤饃也掉到了地上。
不知什麼時候,裏爾已經站到了小乞丐身後,他手裏握著一根木棒,一臉的冷酷。
“你還愣著幹什麼!”裏爾低低地嗬斥道。
清江水反應過來,急忙從地上撿起那字條和半個烤饃,緊緊地攥在手裏。
而裏爾將地上的小乞丐抱起,溜出了破廟。
“你要把他抱到哪裏?”清江水不安地問,“你要對他做什麼?”
裏爾不說話,隻是加快了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這讓清江水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裏爾打算把小乞丐抱回家裏?
果然,裏爾徑直把小乞丐抱回了自己的房間,清江水也跟了上去,他要弄清楚裏爾到底想幹什麼。
牛油燈點燃了。清江水小心地將字條燒掉,不留一絲痕跡。外麵的氣溫極低,而屋子裏卻溫暖如春。可是,看著被裏爾隨手扔在地上的小乞丐,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清江水覺得身子一陣陣發涼。
“你也太不小心了。”裏爾也鬆了口氣,但是語氣還是很嚴厲,“你想害死我們嗎?”
小乞丐的後腦勺凸起了一塊,應該是被打腫了,他現在隻是暫時暈了過去,不久便會醒過來。
清江水定定地看著小乞丐一動不動的身體,臉上浮現出悲戚的神色。他自嘲地說:“我看,就算事情敗露了,你也會找到辦法安然逃生的。要死的,隻是狼蛙罷了。而我,不但會死,還會下地獄。”
清江水隻有十幾歲,還隻是個孩子,可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卻神態蒼老,言語悲傷,倒像是個看遍人間心酸的老人。裏爾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裏爾頓了頓,默不作聲地走到他的床邊,從一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紫藤編的小籃子,籃子裏是幾團線和一個布頭。布頭上插著幾根銀針,細細的,在燈光下散發著森冷的銀光。
照理說,一個大男人的臥室裏不該出現這種針針線線的東西。可是裏爾說,他雖然年紀一大把了,卻尚未娶親,有時候衣服破了什麼的還得自己補。他說曉蝶的針線雖好,卻因為清江水和狼蛙對他不冷不熱而不願意幫他。
清江水可不相信裏爾那一套鬼話。這個人,能被敦煌城主派來監視他和狼蛙,一定有著極深的城府。他做任何事都自有他的用意,比如他在“醉春風”安插的那些人,又比如說他現在拿出了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