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莊的上麵。茶莊雇用了一個男性員工,名叫小甲。小甲每天白天上班,等他下班了,甄姨就獨自站櫃台。
我每次到纖雲茶莊都選在晚上六七點,那個時間段人少。每次我來,甄姨都會沏上一壺好茶,讓那好聞的香氣布滿整個茶莊。
直到第四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才把一直藏在心裏的話問出口。
“甄姨,你知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嗎?”
甄巧一愣,然後笑了:“我當然知道,秦觀的詞,牛郎織女的經典愛情。”
“你這裏叫‘纖雲茶莊’,跟這首詞有關嗎?”
“那倒沒有關係。我這裏叫纖雲茶莊,是因為在將近百年前,這裏原址曾經有過一家纖雲繡坊……”
“纖雲繡坊?”
“嗯。”甄巧呷了一口茶,“纖雲繡坊在當時名氣非常大,據說就連袁世凱慶典時穿的禮服都專門上纖雲繡坊定做。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纖雲繡坊的覆滅和它的崛起都關係到一句話,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句‘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甄巧短短的幾句話就完全把我的興趣勾起來了,特別是她最後說的那句,更讓我心中一顫!
“怎麼回事?”我急切地看著甄巧。
“別急,”甄巧笑了笑,“先讓我喝完這杯茶。”
茶香猶在,甄巧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民國三年,有一家纖雲繡坊在沿江城悄然興起。其實那時候這裏並不叫沿江市,但是叫什麼我也不清楚,姑且就叫它沿江城吧。
在纖雲繡坊還沒有開業的時候,沿江城裏的大小繡坊有好幾家,繡坊屬於手工作坊,占地不大,工序也簡單,隻需要一間屋子、幾個繃架和幾個繡娘就可以開業。大規模的繡坊在當時有兩家,一家叫獨繡,另一家叫萬珍。這兩家繡坊都頗具實力,不光手裏握有大批繡娘,而且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技藝和固定的客源。
纖雲繡坊成立之初,規模並沒有獨繡和萬珍大,地點也比較偏僻,不過好在繡坊老板鄭玉是個腦筋活絡的人,他用各種手段為繡坊拉來不少客源,使得繡坊慢慢興旺起來。不過讓繡坊真正意義上超過獨繡和萬珍的,卻是因為一個人。這個人叫弄巧。
弄巧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剛來繡坊那天,天上下著很大的雨,她拍著繡坊的大門說要躲雨,繡坊的管事李大娘看她可憐就放她進屋。
弄巧進屋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冷得直打擺子,她頭發上插的一支造型奇特的藍色簪子,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著,李大娘看著奇怪,禁不住多瞅了幾眼。
當時繡坊裏的人正因為一件繡活兒為難,那件繡活兒是給一個富商做的,聽說是要給市長夫人過生日用的,要得很急,而且必須質量上乘,富商走前還付了為數不少的定金。鄭玉非常緊張這筆生意,因為一旦做出好口碑,就意味著纖雲繡坊的生意終於能擠進沿江城的富人圈子,和獨繡、萬珍兩家三足鼎立。如果失敗,他們非但賺不到錢,更會在同行麵前大失顏麵,以後想在沿江城立足都難。
說起來那個富商在他們這裏隻定做了一件繡活兒,就是繡一件寬一米、長三米的八子戲鯉魚圖。做這行的人都知道,繡山水風景花鳥魚蟲容易,繡人物卻最考繡娘的功夫。而且富商來時曾明白地說過,這是為市長夫人賀壽的禮物,市長夫婦什麼大場麵都見過,所以這八子戲鯉魚圖必須繡得生動有特色,讓人眼前一亮,要是纖雲繡坊能讓他滿意,來年他綢緞莊的繡活兒就都包給纖雲繡坊做。
鄭玉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是纖雲繡坊內的繡娘逐一試過,竟沒有一個人能把八子戲鯉魚圖繡好。鄭玉和管事李大娘都犯了愁,難道擺在麵前的機會,就眼睜睜讓它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