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不禁:“許小姐的打扮……很奇特。”耳邊卻聽一聲壓得低微的喃喃:“笨死了!”
“下車。”
“什麼?”鍾遠山怔住。
“打車回去吧。”樂铖白毫無表情地開口,“這車,我借用一天。”
大BOSS難得開金口,一個“借”字鍾遠山實在不敢當,隻怔了一小會兒,看看前頭那位許小姐,再看看身旁人的臉色,就是再傻也明白過了。
“行,您開著吧。”鍾遠山踩了刹車讓位。
等自家老板理所當然地開車走人,看了一眼四周蕭索的景物,鍾遠山這才一跺腳。“打車?這鬼地方,大年初一,上哪兒打車去?”
“小媽媽!又是那個人!”鄭天在接二連三地扭頭察看敵情後,終於神秘兮兮地開口。
“小破孩,你又嘀咕什麼?”跟上她們的丁小冰拍了一下他的頭。
鄭天的表情十分委屈:“小媽媽,那個人一直開車盯著咱們看。”
“傻話,開車當然看路,哪有盯著人看的——”丁小冰一邊數落著他,一邊扭過頭,這一看,不由也愣住了。
被發現的樂铖白索性一腳踩下油門,生生地超速橫擋住一行人的去路。
“你……”
“拎著一袋子煙花爆竹,上哪違法去?”他打開車門,在她的驚愕中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東西。
鄭天看得直跺腳:“小媽媽小媽媽!那個人搶走我們的煙花和爆竹啦!”
許合子這才回過神:“樂……”
“去一個誰也不會阻攔的地方,難道不好麼?”他理所當然地一手拎過東西,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
丁小冰腦子轉得快,隻是一瞬,就伸手堵住許合子的嘴:“當然好!”
上了車,車內出奇地安靜。
坐在副駕的許合子一直望著窗外蒼冷的街道,後頭的鄭天不安分地扯著丁小冰東張西望。
車內開著暖氣,許合子終於摘下了厚厚的耳套,露出兩隻凍得紅通通的耳朵。過了一會兒,發現路上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對勁,她開口:“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樂铖白隨手打開音樂:“江城。”
說話間車已開上了高速,許合子卻說:“下一個路口停車。”轉頭和丁小冰的視線正對上,在車裏東摸西碰了好一陣的丁小冰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有錢人!”
許合子索性打開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差恥心掉在哪了,快撿撿。”
收件人,丁小冰。
丁小冰不以為怒,反而美滋滋地發回去:“這玩意兒留之無用,早扔了。”
合上手機,許合子長歎一口氣。現在她完全有預感到了江城這坐在後頭的一大一小不知會做出多少讓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的醜事。
事實證明,許合子完全低估了丁小冰的創造力。幾個小時後,當丁小冰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旁的拐角,從背後掏出一件類似刮破的墊子之類的東西,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問“許合子,我這回是不是闖大禍了”時,許合子簡直想從窗外正對的那一泊靜湖跳下去。
“你……你是怎麼把這東西弄成這樣的?”許合子壓低聲。
丁小冰覺得自己無辜慘了:“這可真不怪我。要怪,隻能怪這姓樂的也太招搖了,一隻沙發坐墊也用金絲織花。那會兒你和鄭天正在外頭放爆竹呢,我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金絲,就用手摳了一下。我發誓!我真的隻摳了那麼一小下,誰知道這金絲一纏十,十纏百地就全給摳花了。”
有那麼幾秒鍾,許合子完全沉默了。
就在丁小冰一咬牙打算說“要不我把這幾年存的工資都取了賠他”的時候,她卻接過這隻坐墊:“把它反個麵放著吧。”
“啊?”
“翻過來墊著,別在離開前讓他發現。”
“這樣行嗎?”
“不然呢,把我們倆一起賣了也賠不了這隻墊子。”她頗有遠見地指出問題所在。
丁小冰瞠目結舌:“許合子,我今天才發現自己第一次認識你。乍一看,你是隻老實兔子。可是咂巴咂巴回過味來,你就是一狐狸。”
許合子聽得笑了:“我可什麼也不是,我就是許合子。”
丁小冰一邊偷偷摸摸地翻了個麵把坐墊放回原處,一邊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天底下沒有比你更知道自己的人了。”
是啊,現在想來,這麼多年她最大的優點不過是有自知之明。許簡珍的言傳身教,讓她比起那些從小生活在父母寵愛下的女孩,更早就懂得了人生中許多赤摞裸的真理。美貌在歲月麵前其實不堪一擊,唯一可以用來救命的,不過是那一點被歲月掩埋的真心。
人人都願自己得萬千寵愛,卻不知道擔得起多大的豔名,便要守得住多大的寂寞。
這世上,唯愛與真心不可辜負。
六年前許合子第一次從安山監獄出來,一路輾轉到海城,混入洶湧的人潮登上地鐵。坐在身旁的陌生女孩一直抽泣著,哭紅的眼睛腫得像桃子。傍晚時分地鐵窗外的燈光似浮生匆忙掠過,女孩捏著手機和朋友抱怨:“我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他不肯再愛我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