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也是。」青豆說。
「那麼,做了這種事之後,日常的風景,怎麼說呢,看起來可能會跟平常有點不一樣了。我也有這種經驗。不過不要被外表騙了。所謂現實經常隻有一個。」
青豆想了一下司機說的話。在想著之間,楊納切克的音樂已經結束,聽眾間不容髮地開始鼓掌。偶爾也聽得見安可的呼聲。眼前浮現指揮者露出微笑,朝向站起來的觀眾低頭鞠躬了好幾次的光景。他抬起頭,舉起手,和團長握手,轉向後麵,舉起雙手讚賞管弦樂團的團員,轉向前麵再一次深深鞠躬。長久聽著錄音的鼓掌聲時,漸漸聽起來不像鼓掌聲。感覺好像在傾聽著沒完沒了的火星沙風暴似的。
「現實經常隻有一個。」好像在書本重要的一節上畫底線似的,司機慢慢重複一次。
「當然。」青豆說。沒錯。一個物體,一個時間,隻能在一個場所。愛因斯坦證明過。現實這東西畢竟是冷徹的、畢竟是孤獨的。
青豆指著汽車音響。「聲音非常好。」
司機點點頭。「你說作曲家叫什麼來的?」
「楊納切克。」
「楊納切克。」司機反覆一次。好像在背誦重要約定語似的。然後拉起開關打開後麵的自動門。「小心好走。希望你能趕上約會時間。」
青豆提起大型肩帶皮包下了車。下車時收音機的鼓掌聲還不停的繼續著。她朝十公尺前方緊急避難用空間,沿高速公路邊緣小心走。對麵車道每次大型卡車通過時,高樓下的路麵就搖搖晃晃地搖動。那與其說是搖動不如說更接近波動。好像走在漂浮於大浪上的航空母艦的甲板上那樣。
紅色SUZUKI ALTO車上的小女孩,從助手席窗戶伸出頭來,嘴巴大大張開眺望著青豆。然後轉向母親問「媽媽,那個女的,在做甚麼?她要去哪裡?」大聲執拗地要求「我也要出去外麵走。你看,媽媽,我也要出去。好不好,媽媽。」母親隻是默默搖頭。然後對青豆一瞥,投以責備似的眼神。但那是周圍發出的唯一聲音,眼睛所見的唯一反應。其他駕駛者都隻抽著淤,輕輕皺一下眉,對她以毫不猶豫的腳步走在側壁和車輛之間的姿態,隻以看見眩眼東西的眼神追逐著。他們似乎暫時保留判斷。就算車子不動,但首都高速道路的路上有人走著也不算是日常會有的事情。要把那以現實的光景當知覺來接受,多少要花一些時間。走著的人是穿迷你短裙高跟鞋的年輕女性,就更不尋常了。↑思↑兔↑在↑線↑閱↑讀↑
青豆縮緊下顎筆直看準前方,伸直背脊,一麵以肌膚感覺著人們的視線,一麵以確實的腳步走著。CHARLES JOURDAN栗色鞋跟在路麵發出乾脆的聲音,風飄動著外套的裙襬。已經進入四月了,風還是冷的,帶有粗暴的預感。她在JUNKO SHIMADA島田順子薄毛套裝上,穿一件淺茶色春裝外套,背著黑色肩帶皮包。及肩的頭髮修剪整齊,整理得很好。完全沒有配帶裝飾品。身高一六八公分,幾乎看不到絲毫贅肉,所有肌肉都用心鍛練過,不過這從外套上看不出來。
如果從正麵仔細觀察臉的話,應該知道左右耳的形狀和大小都相當不同。左耳比右耳大得
多,形狀不正。不過因為耳朵經常都藏在頭髮下麵,所以誰也沒注意到。嘴巴筆直地閉成一直線,暗示著無論任何事都不會輕易馴服的性格。狹小的鼻子,有點突出的頰骨,寬額,長而直的眉毛,這些各增一票在在添加了這樣的傾向。不過大體上是工整的雞蛋形臉。就算各有偏好,還是可以稱為美女吧。問題是,臉上的表情極端缺乏。緊閉的嘴唇,除非必要很少露出微笑。兩眼就像優秀的甲板監視員那樣,不懈怠而冷徹。因此,她的臉首先就不會給人留下鮮明印象。很多情況吸引人們注意和關心的,與其說是靜止時的麵貌好壞,不如表情動態的自然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