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2 / 2)

看吧,他們說。隻要看這個,他們說。你在這裡,你隻能在這裡,哪裡都去不成,他們說。那訊息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這次的「發作」持續很長。天吾閉著眼睛,像平常那樣用手帕搗著嘴,咬緊牙關。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隻能等一切都結東之後,看身體疲倦的程度才能判斷。這非常消耗體力。從來沒有這麼累過。花很久時間才能睜開眼睛。意識想要早一刻覺醒,肌肉和內臟係統卻在抗拒。就像搞錯季節,比預定時間提早醒來的冬眠動物那樣。

「嗨,天吾。」有人從剛才就在呼喚他。那聲音好像從橫穴的深處模糊地傳來。天吾想到那是自己的名字。「怎麼了?還是老毛病嗎還好吧」那聲音說。這次聽起來稍微近一點。

天吾終於睜開眼,焦點眾起來,看看自己抓著桌子邊緣的右手。確定世界還存在並沒有分解掉,自己還以自己的身份存在這裡。雖然還有些微麻痺,但在這裡的確實是自己的右手。也有汗的氣味。就像在動物園的什麼動物柵欄前所聞到的那樣,奇怪而粗野的氣味。但那毫無疑問,是自己所發出的氣味。

喉嚨好渴。天吾伸手拿起餐桌上的玻璃杯,一麵小心別灑出來一麵喝了半杯水。休息一下調整呼吸,然後把剩下的一半喝下。意識逐漸回到原來的地方,身體感覺恢複平常的樣子。

把變空的玻璃杯放下,用手帕擦擦嘴角。

「不好意①

「在電話上也簡單談過了,不過這《空氣蛹》最大的優點是沒有模仿任何人,這點。以新

人的作品來說很稀奇,沒有想要像誰的部分。」天吾慎重地選著用語說。「確實文章很粗糙沒有細修,用語的選擇也很稚拙。從名稱開始,就把蛹和繭混淆不清。如果刻意挑的話,可能可以挑出很多其他缺陷。不過至少這個故事裡有吸引入的東西。故事整體雖然是幻想性的,但細部描寫卻出奇的真實。那平衡感非常好。我不知道用原創性或必然性這類用語是不是適當。如果說水準還不到這裡,或許也沒錯。不過中途一再丟開又斷斷續續讀完時,之後卻留下沉靜的手感。就算那是不舒服的、難以說明的奇怪感覺也好。」

小鬆什麼也沒說,看著天吾的臉。他需要聽更多話。

天吾繼續說:「我不希望隻因文章有稚拙的地方,所以一下子就被初選刷掉。這幾年工作下來,讀過堆積如山的投稿。與其說讀過,或許更接近跳著讀過。有寫得比較好的作品,也有無可救藥似的東西————當然是後者壓倒性的多。不過總之看過這麼多作品了,再怎麼說,這篇《空氣蛹》還是第一次覺得好像有感覺。讀過後,還想從頭再讀一次,這也是第一次。」

「哦。」小鬆說。而且一副沒興趣似地吹著香煙的煙,撇起嘴來。不過從天吾和小鬆交往不算短的經驗來看,卻不會輕易被那猛一看的表情所蒙騙。這個男人臉上往往露出和本意無關,或完全相反的表情。所以天吾耐心地等對方開口。

「我也讀了喔。」小鬆暫時擱置一段時間後才說。「接到你的電話,我馬上讀了稿子。不過,思,實在太差勁了。連個語助詞都不會用,搞不清楚文章想說什麼。要寫小說以前,最好先去重新把文章寫法的基礎學一學。」

「不過還是讀到最後。對嗎」

小鬆微笑了。好像從平常不開的抽屜深處拉出來似的微笑。「是啊。確實正如你說的。讀到最後喔。自己都嚇一跳。投稿新人獎的作品我從來沒讀到最後過。何況部分還重新讀。這樣一來簡直就像幾顆行星排成一直線了似的。這點我承認。」

「這表示有什麼。不是嗎」

小鬆把香煙放在胚灰缸,用右手中指摩攃著鼻子旁邊。卻沒回答天吾的追問。

天吾說:「這孩子才十七歲,高中生。隻是讀小說、寫小說的訓練不夠而已。這次的作品要拿新人獎,或許確實很難。不過卻有留到最終決審的價值噢。隻要小鬆先生一個人的想法就有可能對嗎那麼一定就有下次的機會了。」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