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2 / 3)

隻是從來不對我不提及。

其實我也明白,她似一個人捂著耳朵仰望天空大聲呼叫,隻是沒有人肯聽一聽。

知秋高二的時候,就讀的學校很爛,她上課就和一幫男生坐在後排,翹著板凳晃晃悠悠地聽課,嗑瓜子,和他們用紙團賭投籃,從最後一排扔進講台旁的紙簍裏。那天新來的女老師不知情況,來個下馬威,在她扔紙團的時候,把她抓到講台上去狠狠數落。

她不動聲色,下課的時候,女老師進廁所小解,她就跟著走進去,把一桶髒水潑在老師頭上,在女老師呆若木雞的時候,知秋一把就把她推到在便坑上,然後硬生生地把老師的短裙扒了下來。

女教師發了瘋一樣地在廁所尖叫,葉知秋頭也不回地提著濕裙子走出來,扔在教室的講台上。收拾書包就走出了校門。

那天下午她來到我的學校找我。

我還上著課,她砰砰敲開教室門,毫不客氣就對老師說,我找葉一生。

老師驚詫得回不過神來,但還是略略點頭示意我可以出去。在走廊上,我見到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年,穿胸膛中間印有“中國”兩字的紅色運動衫。這少年高大健碩,長得非常漂亮。知秋對我說,一生,這幾天我不會回家。你跟媽媽說,叫她不要擔心。

姐姐,你要去哪兒?我追問。

知秋不說話,隻是拉了拉男生的手,說,以明,我們走。

男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就和知秋一起離開了。

許多年之後我才有所感悟,葉知秋這樣一走了之的習性,自少年時代就已經顯露端倪。一切並不歸咎於她痛楚黑暗的童年經曆。我想就算她是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家小姐,也會樂於和人私奔的。天性中的豐盛劇烈,總是與生俱來,無法控製,使其在足夠年輕的時候,對於選擇如此去活著的代價十分盲目。她注定要比許多人走得更折更遠。

但她的確寧願選擇世間的折或遠,也不會甘心就地掘墳的。這我也是懂。所謂命。

那夜我放學回到家,如實告訴母親,今天下午知秋來學校找我,說她這幾日不會回來,叫你不要擔心。

母親擱下手中的活兒,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說,她跟葉青果然很像。她有她的活法。

8

以明,你終於來了。

在我依舊按部就班地做作業,幫母親捶腳,枕著樟腦香睡覺的夜裏,知秋身上的發生,是與這個叫康以明的男孩在城郊的小旅館裏呆在一起。

以明抱著她瘦小的身體,問,知秋,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她不言語,隻是關掉燈,在散發著灰塵和濕氣的旅館小床上,徑自脫掉了他的上衣,直麵著他的軀幹,命令一般地說,抱我,以明。

這個夜晚屬於兩個少年。在溫暖的胸懷中,她忽然流了淚。哭泣闊別已久,她進而不可抑製,咬著以明的鎖骨哭出了聲來,身體顫唞。以明痛得叫出聲來,拍打她叫她放手,兩人彼此掙紮又死死擁抱,接下來的時間整整一夜都在做僾。

這是少年時的絕望,非要血肉橫飛才對其生命有所感知。她痛便咬他也使他痛:痛感代替一切感受,鮮明直白地提醒自我存在。感情在這一刻隻是附屬。

間斷地睡著又醒來,在疲倦而昏暗的晨曦中,她還是就像個尋常女子那樣,普普通通地問,這麼久了,你怎麼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