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正想開口,勸蕙娘拿這簪子換些銀兩,離了林家也能過活,卻聽蕙娘接著說了下去:“我兒早慧,娘也放心不少,我是離不開這個家了,你收了這簪子,日後若娘有個不測……我苦命的兒,你萬萬要把這簪子藏好,你爹終究是你生父,你心裏莫要怨他,他對娘再不好,也終不會害了你……日後你出嫁時把這簪子偷偷帶上,當個陪嫁,也不讓婆家看輕了……為娘徒活一十八載,到了現在卻隻有一句教你,既為女兒身,心高萬事困!”
林婉兒聽了蕙娘這女子弱者論,就想分辨幾句,她自忖有了這些銀子,隻要蕙娘出麵,憑她的學識,在暗裏操作,定能養得起自己母女兩個。可她還沒開口,就聽到外麵門響,蕙娘趕緊把簪子重新包好,塞到了女兒懷裏,剛剛藏好,林母就匆匆的走了進來。
“蕙娘,我這出門都半晌了,你怎麼還沒掃好院子!這身嬌肉貴的還真把自己當了小姐不成?”進了裏間,林母話音頓止:“這青天白日怎的還淌起了馬尿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糟了多大的委屈!還不快快收了,盡往家裏招些晦氣!”
蕙娘趕緊擦擦眼角:“娘,剛才掃雪風大迷了眼,這正叫婉兒幫我吹呢,我馬上就去清理。”
“就你嬌氣!”又罵了一句,林母就擺了擺手,轉了話頭:“你且不急在這一時了,剛我看劉家大娘不中用了,眼瞅著人就要走了,你快拾掇拾掇,跟我前去幫忙,他兒子沒在,總要咱們這些街坊鄰居幫忙發喪,正巧她臨終衣裳也是你縫補的,現在咱家接了這事兒,也沒人能說出個話頭來!”
蕙娘聽聞,就知道是林母看上了劉大娘手頭存的銀子,心中雖是不願,卻也不能忤了婆婆的意:“娘您先去,待我擦把臉這就跟上……”
“你且快著些,莫讓他人撿了便宜!”林母語畢,便匆匆而去,蕙娘暗示女兒不要說話,擦了把臉就追著林母去了。
這一日,林母和蕙娘回來的極早,林母鐵青著臉色,吩咐蕙娘掃幹淨院子,就回房歇了,連晚飯也沒吃。
林如海回東廂照常忙碌了半個時辰,也就走了,屋子裏又隻剩下了婉兒和蕙娘。
聽蕙娘說起,婉兒才知道。
今兒日裏,劉大娘剛把平日裏攢下的最後一點兒銀子全拿了出來,顫巍巍的準備遞給林母,盼她照看自己那未長大的孫兒。可還沒等她將銀錢遞到林母手上,她那常年不見著家的兒子劉大郎就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給了劉大郎消息,他匆匆趕回家裏的時候還穿著單杉,連件兒厚實的外套都沒披著,剛進門就搶下了劉大娘手裏的銀子,和林母爭執了起來。兩人吵得甚是難聽,一眾街坊隻是看著熱鬧不鹹不淡的勸解,隻有蕙娘幫襯著林母分說幾句,場麵一片狼藉。
在這沒人注意的時候,劉大娘人就走了……
劉大娘沒了,人家兒子也回來了,喪事自是劉大郎自家處理,林母再撈不到這筆銀子,這才氣鼓鼓的回家,就連之後的憑吊都沒參與。
劉大娘家裏的日子還不如林家,喪禮也不如林老爹的規格。次日,劉大娘的屍身就被劉大郎裹了簾子,在亂葬崗上挖了坑,直接埋了。
婉兒還念著劉家那個可憐的小子,林如海就在店裏打聽了幾句,才了解到,劉大郎埋了老娘之後,就賣了老宅,帶著兒子遠走他鄉了——坊間也有流言,說劉大郎賣了房子猶不滿足,又賣了劉家的獨苗,自己的那個兒子,拿著銀錢在賭坊醉生夢死了幾日,敗光了家產,被活活凍死在了街頭,屍首都被巡檢司的差人扔到了亂葬崗,和他母親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