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與時光陪你共滄桑(3 / 3)

電梯到了樓下,電梯門開了,她拎著垃圾袋走了出去。將垃圾放進垃圾桶之後,她就頭也不回地又走到了電梯前。

江臣一直在糾結,他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公司打來的,他掛掉了。然而那電話還是不知疲倦地打過來,他總是不耐煩地按掉。

終於,南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江先生不接嗎?說不定是什麼重要的電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

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索性將手機關了機,說:“不要緊的。”

她“哦”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剛剛那連續的來電鈴聲聽得她心煩。那是誰在給他打電話呢?他的女朋友還是妻子?算起來七年了,他應該不是一個人了吧。

電梯門開了,她走了進去,江臣默默地跟了進來。

南筱還是不理他。電梯到了她住的樓層之後,她直接走了出去,江臣一路跟到了她家門口。

“江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問,禮貌且生疏,語氣裏還有一絲不耐煩,就像是他的存在打擾到了她一樣。

他心中隱隱浮出一絲怒氣,江先生!又是江先生!

“是啊,我有事情來找你。”他說。

南筱打開了家門:“那就進來吧。”

外麵總歸不是說話的地方,當不成戀人,他們至少也曾是校友不是嗎?

江臣進了屋。南筱剛剛已經徹底大掃除過,家裏的陳設還是原先的樣子,隻不過因為七年沒有主人而缺少了一些生活氣息。

南筱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可樂遞給他,自己則打開了一罐果汁慢慢地喝。

“有什麼事就說吧,江先生。”她抬起手看了下手表,“四點我要出門。”

“和人有約嗎?”他問。

“是。”實驗室那邊說了,四點半的時候開會,從這裏到實驗室,半個小時應該足夠了。

她回答得如此肯定,江臣心中泛起了一絲酸意。她是要和誰約會,以至於和他說話都如此不耐煩?他的視線掃到了牆角處粉色的行李箱。

“要出門?”他問。

南筱瞥了行李箱一眼,淡淡地說:“是才回來。有什麼事你請說吧,我真的有事。”

江臣心裏的那股怒氣在慢慢凝結:“是嗎?我妨礙到你了嗎?”

南筱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你還有十五分鍾。”

“七年前……”江臣緩緩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表白過?”

“記得,被江先生表白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南筱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人到底要說什麼?七年了,他到底想如何?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答複。”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神直接大膽,不給她退縮的機會。

南筱愣住了。

“江先生。”她有些為難,“七年前的事,無論什麼答案,都沒有意義了吧。”

“可是我想聽。”他說,“有沒有意義,我說了算。”

“江先生,你這樣讓我很困擾。”南筱現在不想說這件事,她真的得換衣服出門了,“我們改天再說這些好嗎?”

“這麼急著去約會嗎?”江臣心裏的酸意越來越濃,“南筱,你總得先給我一個答案。”

“非要現在給嗎?”南筱無奈地說,“好吧,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吧。謝謝你的錯愛,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這就是我的答案。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他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這個答案我不喜歡。”

“江先生,總要習慣的。畢竟這個世界這麼大,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她說,“你不喜歡這個答案,我也沒有辦法。”

“換個答案。”他不接受她的答案,“七年前,如果是七年前,你會給我什麼答案?”

“七年前啊……”南筱想了想說,“還是不合適吧,畢竟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啊,江先生。七年前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不是嗎?”

“見鬼的兩個世界!”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是不是兩個世界的,也是我說了算,你說了不算。”

“啊?”南筱快被他氣笑了,“憑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以為你是中心,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嗎?江先生,請你離開,我真的有事要走了。”

“如果我不走呢?”他開始耍賴。

“那我走。”算了,就穿著身上的衣服吧,她決定不換衣服了。她伸手去抓茶幾上的大門鑰匙,手腕卻被江臣扣住了。她深吸一口氣,隱忍地說道:“放手。”

“不放。”他堅持。

南筱覺得自己還是修煉不到家,因為她被江臣弄得特別生氣:“我說放手!”

“我就是不放呢?”為什麼要讓他放手,他一點都不想放手。

南筱豁出去了,她用力地掙紮,試圖掙開他的手,她連另一隻手也用上了,想去掰開他的手指,卻因為太用力了,手碰到了他的衣袖。

衣袖往下滑了一點,露出了他手腕上戴著的那串紅豆手鏈。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連掙紮都忘記了。

她記得這串手鏈。那是物理比賽快開始之前,老師帶他們去小鎮進行突擊練習,有一天,江臣忽悠她裝病,兩個人偷偷跑出去參加了那個小鎮的廟會。

那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抓著她的手不肯鬆。

後來他們走到了一個買手鏈的小攤前,她找了一串特別的,他硬是找到了另一串一模一樣的來和她配成對。

她的那一串早就不知去向,沒想到,他卻還留著。

“你還留著啊。”她呢喃了一聲,“這種東西,丟掉就好了吧。”

“當然可以丟,可是我不願意。”他用力一拽,她頓時朝他倒過去,他一把將她按在沙發上,“南筱,你好嗎?”

“我挺好的。”南筱歎了一口氣,“江先生,你到底來做什麼的?如果是來要答案的,我給你了;如果是來敘舊的,那麼我們可以換個日子嗎?”

“為什麼要換日子?我就要今天。”他開始玩無理取鬧那一套,“還有,不要叫我江先生。”

“好吧,江臣,七年了,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南筱說,“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

“那麼,南筱,你還喜歡我嗎?”他看著她的眼睛問。

“這麼久了,哪裏還有那種感情。”南筱說。

江臣忽然湊近南筱的臉,她被嚇得連忙往後仰去。她想與他保持距離,隻有這樣,她才可以維持冷靜。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江臣說,語氣裏帶著一絲委屈。

“是的,不喜歡了。”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抓起茶幾上的鑰匙跑了出去。

04

南筱大口大口喘著氣。麵對江臣是一件特別費力的事,她要在他麵前裝作毫不在乎,這樣才能讓他相信她心裏早就沒有他的位置了。

她出去之後,直接走樓梯下去了。

在小區門口,她正好打到了一輛車,等到達研究所的時候,恰好趕上會議開始。

開完會之後,她發現下雨了。明明之前還藍天白雲的,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她打車回到了小區樓下,心想,江臣應該已經回去了吧。開會開到這麼晚,她的肚子咕咕叫,想著回去了做點吃的,吃了早點睡覺,過幾天她就要開始忙碌了。

然而當她打開家門,擰開客廳的燈時,卻被嚇了一大跳,因為江臣竟然沒有走,他坐在沙發上,也不開燈,就這麼坐著。

“你……”南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你就一直坐在這裏等我?”

“是。”江臣沒有否認。

“為什麼?就算是有什麼事,你可以改天再來啊。”南筱真的看不明白江臣了。她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真的不夠深,又或者是七年的時間讓他變成了一個諱莫如深的男人。

“因為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說,語氣帶著失落。

南筱臉色微變:“見不到也沒關係吧。”

“我等了七年才等到你回來,難道我要再等一次嗎?可是我怕再等一次,你就被別人帶回家了。”江臣說。

“等我回來?”南筱愣住了,“什麼意思?”

他不是早就放棄她了嗎?時至今日,他想說什麼呢?

“就是字麵的意思。七年前,我一直在等你來和我說,你會答應和我在一起。可是我還沒有等到這個美麗的夢實現,你就不見了。”他說,“我找了你七年,等了你七年,你還要趕我走嗎?”

“七年前發生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南筱本來不想提七年前的事,可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看樣子不談是不行了。

“我知道,可是我知道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江臣說,“我和婷婷找了你很久,可是我們找不到你。”

“婷婷?”南筱有些意外,“你們找過我?”

“南筱,我們從沒停止過尋找你。”江臣說,“不打算說說嗎?”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南筱說,“今天很晚了,你回家吧。”

“你為什麼總是在趕我走呢?”他說,語氣變得很無辜,“我不想走啊。南筱,七年了,我真的很想你。”

“江臣。”南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有想過江臣還在這裏,她原本想,他應該早就走了,可是他就這麼待在這裏,等著她回家。她有些不忍心,誰的心都不是石頭做的,尤其是麵對江臣。

這是她真心喜歡過的人啊,和喜歡顧城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曾那麼那麼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為此她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為此她膽怯害怕,懦弱得像個膽小鬼。

“你為什麼不問我呢?”他說,“我等你問我,問我七年前去了哪裏。為什麼你不問我?為什麼要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我?為什麼要喊我江先生?南筱,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你確定,在你的心中,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嗎?”

“我……”麵對他一係列的問題,南筱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

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呢?她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學會遺忘,為什麼這個人一見麵就將這些她已經放下的問題重新拾起?他難道不知道……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她平靜的心再次泛起漣漪嗎?

“南筱,不要擅自讓我們之間拉開距離。這七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你找得快要發瘋了,你明白嗎?”他的眼神很深邃,那裏藏著一往情深,藏著小心翼翼,“我有時會想,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怎麼忍心把我丟在這裏?你怎麼忍心讓我找不到?”

他一步一步走向南筱,她一步一步往後退,終於她的後背抵在了牆壁上。她要怎麼辦,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內心已經足夠強大,可以臨危不懼,可以處變不驚,可是為什麼這個人隻用三言兩語就讓她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她偏過頭去,不想麵對他深情的雙眸。這個人為什麼沒有像江陌那樣放棄?為什麼他要來這裏,要在她已經平靜下來的心上再次種下一顆名為愛的種子?

她不想這樣,他們之間存在很多問題,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去麵對那些問題。

“啪——”

他一手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他就站在她的麵前,用身體擋住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我不喜歡!”她喝道,“江臣,你不要逼我!”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他俯身靠近她,“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喜歡我。”

南筱飛快地回過頭來,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轟——”

腦中有什麼東西炸開,炸得她大腦一片空白,她站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

時光呼啦啦地往回倒流了七年。

一切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個夜晚,黑暗驟然來臨,她嚇得尖叫,在黑暗中,他握住了她的手,電光石火間,她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他指給她看窗外的滿天繁星,她驚喜地回頭看他,恰在那時,他低下頭吻了她。

“我喜歡你。”

時隔七年,已然成長為成熟男人的江臣,湊近她耳邊,說了同樣的話。

這一瞬間,她聽見了時光破碎的聲音,那橫在他們之間長達七年的漫漫時光,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南筱知道自己完了,她在同一個人的身上栽倒了兩次。

“南筱。”他喊著她的名字,那麼的纏綿旖旎。

“現在,看著我的眼睛。”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帶著一種輕微的顫動,與她的心跳連成一片,“你喜歡我嗎?”

南筱怔怔地望著他,就這麼看著,不說話。

“南筱。”他歎了一口氣,“很難嗎?”

“我不知道。”她的思緒很亂,無法思考,她不想如此草率地給出一個答案。未來的道路還很長,她沒有信心與他並肩前行。

七年了,有那麼多的可能性;七年了,一個人完全可以變成另一個人。醫學上不是說嗎?人體七年就會完成一次新陳代謝的細胞更新,也就是說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嶄新的江臣。

他說他一直在等著她,她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江臣,給我一點時間吧。”她已經筋疲力盡了。

“好,我等你。”他說。

05

江臣離開之後,南筱近乎虛脫地坐在沙發上。被他吻過的唇,隱隱發燙,心髒還是跳得急促,她腦中亂糟糟的,始終無法安靜下來。

她想,她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再次回到這裏,她還是為了同一個人心煩意亂。

她打開家門,打算下樓吹吹風,然而才走出去就遇見了周逸澤。

周逸澤穿著一身休閑服,他應該是才下班回來,正打算開門進去。看到南筱,他瞬間怔住了。

他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連續做了三台手術太疲勞而出現了幻覺。然而他很快回過神來,眼前站著的人,與記憶中的人似乎完全不一樣,可是在某個瞬間,又完完全全重合在了一起。

“南筱?”他開口喊她。

南筱此時也很意外。她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周逸澤。雖然知道遲早會遇見,因為他們是鄰居,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倒是真的很吃驚。

“是我。”她輕輕點了下頭,“好久不見了啊。”

“是啊,都七年沒見了。”周逸澤緩緩走向南筱,“你去哪裏了啊?大家都在找你。”

“你呢?”南筱微微笑了一下,“你也找了嗎?”

“嗯,找了。”

南筱本來隻是想開個玩笑,然而周逸澤一臉認真地說:“我找了很多地方,可是都找不到你。南筱,你怎麼能不告而別呢?”

“原諒我吧,那種情況下。”南筱苦笑了一下,她當初離開這座城市,是丟盔棄甲逃出去的,如今回想起來,她還心有餘悸。人言可畏這個成語,她真的是用切身體驗去理解了。

“那時候,對不起。”周逸澤說,“明明知道……還不管你,對不起。”

“已經過去了。”南筱說,“逸澤,其實我沒有怪過你,真的。那個時候,就算是你,也根本做不了什麼,和我走得近,隻會被那些閑言碎語吞沒。你們好,我也就放心了。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嗎?”

“嗯,他們挺好的。”他微笑了一下,心上一直壓著的那塊名為後悔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回來了,還走嗎?”

“不知道。”南筱現在什麼都不能承諾,她的心裏充滿了不確定。

“下次離開,可以告訴我一聲的,我們至少還是朋友。”七年過去,周逸澤也已經不再是曾經執拗的少年了,他明白感情是不能強求的,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愛情本就是這種不講理的東西。

“好。”南筱輕輕點了下頭,“你有郭婷婷的聯係方式嗎?”

“有。”周逸澤說著,拿出了手機,將郭婷婷的電話號碼給了南筱,南筱順便把他的也存了。

“好了,你快進去吧,我要給婷婷打個電話。”南筱衝他揮了揮手。

周逸澤微笑著點了下頭,站在門邊目送著南筱下了樓。無論怎樣,她回來了,看上去過得還不錯,他就安心了。

南筱握著手機下了樓。夜晚的小區裏,路燈的光曖昧又溫暖。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郭婷婷的電話。

江臣說是郭婷婷看到了她,才知道她回來了,她想,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應該和郭婷婷聯係一下。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人接起,電話那頭響起了郭婷婷略帶狐疑的聲音:“喂,你好,哪位?”

“婷婷。”她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是我。”

“南筱!”郭婷婷一下子就聽出了南筱的聲音,“你真的回來了!我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你了,我還喊你了,你沒有聽見。你這個死丫頭,你去哪裏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都快瘋了,我們都猜測你是不是想不開……你為什麼不告而別,這麼多年杳無音信?你這個沒良心的!”

“對不起啊。”南筱滿是歉意地說,“當時走得太匆忙了。”

“你在哪兒啊?我去見你!”郭婷婷此時很激動,她想立刻、馬上見到南筱。

“今天很晚了,明天吧。”南筱說。

“我不!我就要今天去見你!一刻都不等!”她已經等了七年了,如今知道南筱就在這裏,她連一刻鍾也不想等。

“我在家呢,我去找你吧。”南筱說。

郭婷婷卻說:“你就在家裏,我馬上過來!”說完她直接掛了電話。

南筱慢慢地走到小區門口等著郭婷婷的到來。

她慢慢走著的時候,腦子裏一直在思考江臣的事。當初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江臣一定是知道的,那時候她被視作江家的私生女,她以為,江臣是因為覺得被欺騙,所以再也不來見她的。

可是七年之後,他依然喜歡著她,這讓她覺得很為難。

她走到小區大門口,打算在這裏等著郭婷婷。她等郭婷婷的時間裏,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江臣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呢?七年前她不能理解,七年後仍然無法理解。

他那樣的人,多少人默默地喜歡著他,為什麼他要等她,一等就是七年?人生最為絢爛的七年,他拿來等她。

越想思緒越亂,她索性暫時不去想了。

等了一會兒,一輛白色的跑車停在了小區門外,郭婷婷從車上跳了下來,撲過來給了南筱一個熊抱。

“你這家夥,一走就是七年,你怎麼能這樣啊!”郭婷婷此時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又覺得心中很是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對不起啊,南筱,那時候我不知道你發生了那麼糟糕的事,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身在夏威夷。明明那時候,是你陪著我哭,是你聽我說那些煩心事的。”

“不要這樣。”南筱拍拍她的後背,“我並沒有怪你,婷婷,我真的沒有怪你。”

“可是我會自責啊。”郭婷婷說。

“走吧,上去吧,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南筱摟住郭婷婷的肩膀,帶著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郭婷婷問:“這七年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我去了英國。”南筱慢慢地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大概經曆告訴了郭婷婷。

郭婷婷聽得目瞪口呆。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南筱竟然去了國外,並且契機還是那個物理比賽。

“你好厲害,竟然能進研究所。”郭婷婷很佩服她,“對了,你見過江臣了嗎?”

“嗯,他來找過我。”南筱說,“剛走不久。”

“唉,南筱。”郭婷婷眼裏流露出一絲不忍,“你不要怪江臣,其實那個時候,他的境況比你更慘。”

“嗯?”南筱不解地看著她。

“你一定還不知道吧。”郭婷婷本來打算不摻和南筱和江臣之間的事,但是她覺得南筱肯定不會主動問,江臣那種性格的人,又不會主動解釋,這麼下去,他們遲早要形同陌路。

“我不知道什麼?”南筱問。

“在我生日宴會那天晚上,東環路出了交通事故。”郭婷婷說,“很嚴重的事故,車上兩個人全都受了傷,其中一個甚至住進了重症病房。可能你也猜到了,出車禍的就是江臣和他的父親。那天是他父親開車帶著他,他媽媽坐著司機開的車。在那條路上,一輛大卡車因為刹車失靈撞了上去,江臣當場就暈過去了,而江臣的父親情況也不太好。江臣在重症病房躺了一個月,等到他知道你的事情時,你已經離開了。”

南筱聽完,徹底僵在了原地。她從不知道,江臣不來找她是因為出了車禍。看樣子,那天之所以是江太太去見的她,是因為江陌也住院了。

那種情況下,江臣肯定無法去她身邊。

可惜的是,沒有人告訴南筱。

“所以,南筱,你千萬不要因為過去的事情拒絕江臣,那家夥是真的很愛你。”郭婷婷說。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否則我的確什麼也不知道。”南筱輕聲說。

郭婷婷擺了擺手,慢慢將話題岔開了。

這一晚郭婷婷沒有回去,在南筱這裏住了一夜。她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匆匆忙忙睡了一會兒。

睡著之後南筱做了一個夢,夢裏,大家都在,都是十八歲,都是花兒一樣的年齡。那時候他們無憂無慮,仿佛永遠都會這麼快樂。

然後她夢見了江臣,夢裏的江臣渾身是血,他躺在那裏不說話,她一驚就醒了。

06

會議還在進行,南筱卻有些心不在焉。

自從昨天從郭婷婷那裏知道了七年前為什麼江臣會消失之後,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想去見他,說不清為什麼,她就是想去見見他,告訴他自己從不曾怪過他。

在最絕望的那段日子裏,她其實從不曾怪過任何人,因為她在忙著傷心,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後來去了英國,她為了適應那邊的生活而努力著,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

慢慢地,也就放下了。

她沒有想到,他們找了她那麼久,在她像隻鴕鳥一樣躲在英國的時候,她曾經信賴著的那些人全都在找她。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畢竟沒有人的心是石頭做的。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顧城遞給她一張紙,上麵隻寫了一句話——

夢裏夢見的人,醒來就去見吧。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衝她笑得很溫暖。

那一瞬間,仿佛是壓在心上多年的東西被移開,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是啊,夢裏見到的人就去見吧,趁時光正好!

“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走開一下!”她抓起手機跑了出去。

很奇怪,曾經那麼多年沒有見麵的人,見過一麵之後就異常想念。

南筱來不及換下白色的實驗服,直接下了樓,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她其實並不知道要去哪裏找江臣,但是這個點他應該在公司吧,於是她讓司機把車開去了江家的公司。

車緩緩地停下來,她付了車錢,便急匆匆地下了車。她推開公司的大門,徑直走到大廳裏的前台接待處。漂亮的前台小姐問她要找誰。

“我要見江臣。”她說,語氣急切且堅定。

“不好意思,我們江總在開會,請問您有預約嗎?”前台小姐微笑著問。

“有,七年前我就預約了。”她直接跑到了電梯邊。她要去見他,一刻也不想等。

“小姐,您不能上去!”前台小姐焦急地喊。

“讓她上去吧。”一個聲音在前台小姐身後響起,她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江太太站在那裏,正注視著南筱消失的方向。

江太太的眼神很複雜,但是那複雜的眼神裏,也隱藏了一絲慶幸。她後來其實也挺後悔的,知道南筱並不是江陌的孩子之後,更是後悔到了極點。可惜以她的性子,她是不會輕易承認錯誤的,所以這麼多年,她隻是在心裏說著抱歉的話。如今南筱回來了,她自然不會再為難她。

南筱上了樓,偌大的辦公樓裏,她一層一層、一間一間地尋找。

終於,她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會議室裏,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所有人腦中的那根弦都繃得緊緊的。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所有人都想著完了,因為老板開會最討厭有人打擾。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臣沒有生氣,他看著站在門外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年輕女人,眼神怔怔的,帶著不確定和不可思議。

“江臣。”南筱微微笑了笑,“我想好了,現在有空談談嗎?”

所有人都滿頭霧水,這是誰啊,也太囂張了,完全不會看氣氛啊!

“好。”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是,江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笑容,是的,笑容。他們從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如今他笑了,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是會笑的啊!隻是之前能讓他露出這種笑容的人不在這裏,所以他就連笑的能力都失去了。

大家都看著南筱,都在想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讓江臣如此特別對待。

江臣大步走到南筱麵前,牽住了她的手,就這麼拉著她一路走到公司的頂樓天台。

天台上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天空碧藍如洗,一絲雲彩都沒有,站在這裏,天空仿佛近在咫尺。

“願意聽我說個故事嗎?”她想告訴他有關自己的一切。她想,如果此生必須與一個人共度一生的話,她希望這個人是江臣,她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他始終站在原地等她回頭,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不會再迷惘了。

“多長我都會聽的。”他說。

於是她跟他說起了南音,說起了胡桃,說起了她的出生。

她說起那個下雨天,她問南音,爸爸是什麼時,南音悲傷的眼神和眼淚。

她說起自己溫暖又悲傷的童年,眼裏已經一片水光。

她說:“江臣,你確定,這樣的我可以嗎?失去所有親人的我,可以嗎?”

“傻瓜。”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發,“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他朝她張開雙臂,她紅著眼睛撲進了他的懷裏。

他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單純隻是存在著,他就覺得是上蒼眷顧。他想胡桃能把她生下來,南音能讓她心懷善意地長大,真的太好了。

如果可以,他想要越過這漫長的時光,去那個濕漉漉的雨天,將小小的南筱,用力地抱住。

“南筱。”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喊她的名字,“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遇見你,讓我的人生如此圓滿。

那掩埋在歲月長河裏的忐忑與不安,從此都無須介懷。

南筱,從此以後,天高水長,我與時光陪你共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