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櫻子去錦繡閣了。”說著似笑非笑的瞟了不二一眼,端起茶喝了口卻又放下,道,“太熱了,喝得我一身汗。”
勝郎忙又給她打扇,杏眼珠子一轉道:“有冰最好了。”
不二便讓勝郎去冰窖取冰,杏聞言立時眉開眼笑,道:“世人多顢頇,素日隻道我乃不二公子解語花,殊不知,不二公子最解語。”
不二卻不怕她打趣,反而笑盈盈的接口應道:“那是因為,杏是不一樣的啊!”
杏正得意,卻冷不防間對上他的眼睛,不由一驚,怔怔然看著他,也忘了要說什麼。不二的眸色青如曉天,湛湛神飛,清澈得不染一絲塵埃,隻是看著便感覺秋水長天,一碧如洗。此刻,那雙眼眸光含笑看過來,似噙了無限相思許多深情。
杏慢慢紅了臉,她喜歡這雙眼睛,卻又怕這雙眼睛,每看一次便沉溺一次。眸光太清,照得人自形慚穢;眸光又太深,照得人一頭溺進去便再也出不來。她轉過頭去,暗道一聲冤孽,卻又噗哧一聲笑,輕捂胸口道:“幸甚,此處無外人。”
不二亦笑道:“你自不是外人。”
杏啊呀一聲叫道:“饒了我吧。”說著以手揖額,似真似假的求饒道,“即使我不怕洛陽婦女的口水,卻委實畏懼手塚少東家的眼刀子。”
“嗯?”不二微微一怔,笑道,“卻與手塚何幹?”
“他護短得緊。”杏愁眉苦臉的道。
“嗯,他護你。”不二笑得煞有介事。
他護我還是你護他?杏在心中氣哼哼的腹誹,道了聲阿彌陀佛:“才說我不是外人,一說起他,我也隻能是外人了。”
不二哈哈一笑,道:“他為你開了錦繡樓。”
“是啊,賺我杏芳樓的錢賺得缽滿盆盈。”杏翻了個白眼,世人都說老鴇愛錢,但在愛錢上她比不過手塚,口頭上也賺不過不二,真真人比人,要氣死人。
沒錯,杏芳樓是家妓院,而杏正是此樓中鴇母。錦繡樓專做女人生意,以出租文章服飾首飾行頭為主的店鋪。花國女子便是行首也少不得應時應節租賃行頭撐門麵。杏芳樓眾妓自然也不例外,是以,杏有此一言。
兩人交久,不拘小節,彼此打趣一番後,釋然一笑。
勝郎喜滋滋的捧了冰上來,冰被敲得細碎如雪堆砌成覆鬥狀,澆上蔗漿,晶瑩剔透,沁人心脾。
杏見之大喜,笑眯了眼,道:“我一見便覺得暑氣盡消。”說著迫不及待挖了一勺冰入口,吃了幾口又用銀匙撥開碎冰,露出冰下綠豆,青翠可人,越發勾得人口水橫流。
倒真是消暑好品,不二笑盈盈的看著。
杏吃了幾口消了渴,便把眼來望不二道:“你是個頂沒口福的。”她檀口輕啟,玉齒輕咬,碎冰在唇齒間閃爍。
美人飲冰,賞心悅目。
不二拊掌笑道:“卻也是個頂有眼福的。”
杏想啐他,臨了卻還是笑。
她道:“我便是為了這一口爽快,頂著大太陽過來的,路上還遭遇了景郎出行,差點就過不來了。”
“何必為這一口涼快跑這許多路?”不二說著一指她碗中綠豆,笑得煞有介事,“依我之見,莫若把這綠豆湯換成芥子醬,一大口熱辣辣的下去,辣到燒了喉嚨,仿佛放了一把火,從舌尖燒到了腸肚,然後,一口冰灌下去,豈不如醍醐灌頂?到時,無須修禪,自得佛雲境界,善哉善哉!”說著笑著雙手合什揖禮。
“咳……”杏喉頭一抽,將嘴裏含著的冰猛地吞了下去。這一口咽得又急又快,嗆得她急咳不已,隻把一張玉麵掙得又紅又紫,好半晌才緩過氣來。她顫顫的伸手指向不二,切齒道:“你當人人與你一樣長了一根怪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