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幾分俏皮快意。
手塚的神情不禁柔軟了再柔軟,不二有些不經意的小動作看起來特別溫順可愛,讓他總想起某種小動物,馴服,又不乏狡黠。
不二施施然起身進屋沏茶。手塚看著他轉身離去,衣袂輕揚,足不沾塵,眼神倏地變得熾熱如火。
不二……
周助……
勝郎已挑了一塊陰涼處斜靠著樹幹,看著這邊,隻見手塚正襟危坐的背影,淵停嶽峙,令人望而生畏。手塚少東好氣勢!他想著關於手塚的傳言,傳者多心懷敬畏,不敢有毀言,與自家少爺多風月傳言不同。一個孤傲一個隨性,這樣的兩個人,居然一交十多年,倒也稀奇。勝郎想,到底是年少的交情,與別個不同。
世人常言不二公子才高名隆,天下無雙,性情恢廓,常常高朋滿座,鼓樂宜賓,公子高義。
勝郎聽了總覺得茫然,巍巍峨冠中,他家少爺皮裏陽秋,怎麼看在眾人眼裏便成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世佳公子了呢?他家少爺又不是食仙露長大的,五穀六畜,人間煙火哪個把他少爺養成神仙了?依他說,倒是手塚少東有那麼幾分仙人樣兒,不過,遇上他家少爺,縱使是神仙也給氣得下凡。
勝郎搖搖頭,從小到大沒少看過這二人爭執,再天人之姿,吵起來還不是那樣,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可吵歸吵,鬧歸鬧,鬧得再厲害,也沒見兩人真的將彼此拒為往來戶。尤其是,少爺前前後後,無意的,有意的破壞了手塚少東多樁婚事後,手塚非但沒有一絲責怪,生氣的反而是少爺。
勝郎看得心累,自己個性駑鈍,果然看不懂聰明人的世界,大底他們還是在天上飄著的吧。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間,不二已端著托盤出來,一壺茶,兩隻茶盞,幾碟精致的糕點。見手塚悠悠然端坐著翻閱三字經,他不由笑道:“這都看了多少年了,好稀罕嗎?”
“嗯。”手塚撫著書,定睛看著不二點了點頭,道,“稀罕的。”
自然是稀罕的,不在於不二用的什麼墨什麼硯什麼筆什麼紙什麼字體,也不在於他現在才名滿天下,一字值千金。隻因為是不二,他便稀罕。若非稀罕,他又怎麼會在不二尚稚嫩時便珍藏著他的墨寶,十年如一日?
不二微微一愣,放下托盤,然後,將茶盞,糕點一一取出擺好。兩隻茶盞是一式模樣,青釉胎麵色潤如玉,瑩如堆脂,一隻上刻燕剪春風,斜柳拂空,一隻卻是天幕低垂雲欲雨,燕低飛。兩隻並排,頗有“斜風細雨燕雙飛”的野逸。
不二舉杯倒茶,曼聲道:“你若稀罕,日後當多支我些銀兩。”
手塚抿了抿嘴,道:“談錢就俗了。”
談錢就俗了
錢就俗了
就俗了
俗了
了
水聲潺潺,不二垂眸看著手中杯,杯中水麵微漩,漸升漸高,茶葉在水中舒展,遊弋,載浮載沉,手塚的話亦在他腦中不停回旋,載浮載沉。
談錢就俗了,手塚,你是想要我對你彈琴呢還是談情?
不二唇角輕揚,注視著杯子的目光溫柔而專注,奉茶予手塚手中,道:“請喝茶!”鄭重其事的模樣。
手塚隻覺得眼皮一跳,抬眼去看,不二的笑容在茶香氤氳中顯得悠長綿遠,溫潤如玉。手塚心下一跳,雙手接過茶,道:“謝謝。”
茶杯入手溫熱,觸之如凝脂,茶水青碧照得杯壁亦浮晴,澄澈清透,那低空垂雲之象登時如雲破天晴霽光來。這杯子斟了茶竟有如此神化之象!手塚指尖摩娑著杯麵,想起不二初次用此杯給他喝茶時的神情,眉眼彎彎依稀往常笑模樣,隻是唇角揚起的笑意難掩得意,不張揚卻也不收斂,是他想要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