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幹毛巾擦幹劉海和臉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緊緊握了一下拳頭,步伐堅定地走了出去。
即便在千裏之外調動當地的人力物力,也能如臂使指,這都歸功於權勢的力量。
淩子暄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家族勢力給他帶來的便利。
年少時,他總有股脫離家族、獨立奮鬥的傲氣和雄心。
這些年,他確實做得很好,令所有長輩刮目相看、讚不絕口。
然而,當死神逼進時,他這些年累積下來的力量明顯不足。
想要和死神賽跑,他還是不得不借助家族的力量。
陸懷進用自己的生命給他上了一堂課,讓他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弱小,讓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天真。
淩子暄握著手機,在亮著燈的書房裏坐了一夜,耳邊一直回響著座鍾滴答滴答的聲音,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陸懷進一點一點流失的生命。
接到Z省人民醫院院長打來的電話,從這人口中聽到陸懷進初步脫離危險期的消息,他耳邊的滴答聲一下子消失了。
他清晰地看見,陸懷進沐浴著春日陽光躺在一片翠綠的野草上,衝著自己緩緩綻開向日葵一般絢爛的笑容。
清風吹來,草香遠播,那個孩子,恰如這春草一般頑強堅韌,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淩子暄放下手機,起身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
陽光一下子湧進屋來,刺得他閉上了眼。
他摸索著打開窗戶,仰起臉龐感受暖風拂麵的溫柔。
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此起彼落,濃鬱的花香、清新的草香漫溢開來,春天的早晨,就像這光芒萬丈的太陽一般,充滿活力。
“我們要對這個世界存有敬畏之心”,淩朝宗渾厚的嗓音乍然響起,像雷聲、像閃電,劈天蓋地一般震蕩著淩子暄的心靈。
這一刻,淩子暄有如醍醐灌頂,深刻地領悟到其中真意。
陸懷進睜開眼,目光呆滯地望著白色天花板上來回搖動的光影,感覺頭很暈。
他嚐試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頓時被傷口傳來的劇痛逼出汗來。
他想起了腹部的槍傷、腿部的刀傷,安慰自己隻要還活著就是天大的幸運。
他緩緩側頭查看病房,猛然發現床邊單人沙發上坐著閉目不動的淩子暄,立時瞪大了雙眼。
淩子暄的頭發有些淩亂,臉色有點蒼白,眉宇之間含著疲憊之態,上唇、下巴、麵頰、兩腮長著短短的胡須,黑色襯衫有些褶皺,敞開的領口裏露出蜜色的胸肌。
這是陸懷進從未見過的有些潦倒的淩子暄,滄桑中透出性感,仿佛墨汁染透宣紙一般,無聲無息地侵占人心。
陸懷進默默看著端坐在沙發裏睡著的淩子暄,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後這人一定為自己做了很多事,還大老遠地從四九城趕來照顧自己,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何其幸運,竟能聽著他的聲音睡去、在他的守候中醒來,還能親眼看到他的操勞、疲憊、堅持……
這個男人,多麼可敬、可親、可愛啊!
他以前竟會那麼畏懼他,真是蠢透了!
因為這份感動、這份全新的認知,陸懷進覺得滿心甜蜜,連身上的疼痛都減輕了許多。
想到能這麼肆意地觀賞極品美男子的機會很稀有,他用力閉緊眼睛、擠掉其中的淚水,目不轉睛地盯著淩子暄,恨不得兩隻眼睛能化作照相機,將這幅美男春睡圖定格成永恒的畫麵。
淩子暄小憩醒來,睜開眼就發現陸懷進睜著一雙烏沉沉的大眼睛癡癡地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