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國民素質的差別啊!
卡列寧和咪咪
我相信,卡列寧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的出現,絕不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點綴。
托馬斯在娶特麗莎時,送給她一隻小狗,是聖·伯納德種狗生的一條小母狗。他們給它取名卡列寧——與《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卡列寧同名。無論是在布拉格還是蘇黎世,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鄉村,卡列寧都忠實地陪伴著他們。
卡列寧是他們生活的計時器。在布拉格,它跳到床上向他們問候早安,上午陪特麗莎逛商店。在蘇黎世,它也很快建立起了它的老程序和日程式。當他們最後居住到鄉村時,發現卡列寧得了癌症。
在卡列寧生病的日子裏,特麗莎猛然悟到,聯係著她與卡列寧的愛,要比她與托馬斯的愛好。人類的男女之愛對於人與狗之間存在的友愛來說,預先就低了一等,後者完全是一種無我的愛。我們總是要從愛人那裏得到什麼東西,試圖改造對方。但對卡列寧,特麗莎一開始就讚同他狗的生活,沒有幻想用什麼去改造它。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能給其他人一種牧歌式的禮贈,隻有動物能這麼做,從來不知道有什麼衝突,有什麼怒發衝冠的情景,有什麼發展演變。對卡列寧來說,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求。而人做不到,所以人不幸福。
在這樣的描述中,米蘭·昆德拉既給了我們一種牧歌式的友愛場景,又借卡列寧這一形象指出了人類的貪得無厭和自私。人與人竟然不能做到人與狗那樣和諧,狗對於幸福生活的滿足,真要令欲壑無邊的人類汗顏。
那麼,季羨林先生以情深的筆觸寫他的咪咪,也不是小題大作。咪咪是一隻混種的波斯貓。全身白毛,長得非常逗人喜愛。它特別粘主人,夜裏經常睡到季先生的床上。在季先生看書寫作時,它一定要跳上書桌,趴在書上或稿紙上。它甚至常跟著季先生散步,因此成為朗潤園一景。到了八九歲的時候,它現出了下世的光景。終於有一天,它永遠地消失了。據說,貓有一種特殊的本領,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壽終。到了此時此刻,它們決不呆在家裏,讓主人看到死貓,感到心煩或悲傷。它們總是逃出去,到一個最僻靜、最難找的角落裏,等候最後時刻的到來。季先生不由想到,哲學家和宗教家們談生死的文章雖然閃耀著智慧的光芒,何如咪咪們這樣臨終時的所作所為能給人啟發呢?它們這樣處理生死大事,是何等幹淨利索,讓花花世界的人們不見貓屍,用不著落淚,照樣做著花花世界的夢。
人總是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靈,聰明才智為萬物所不能比擬。然而,一切生命的存在總有其因緣,一切生命的身上也總有能給人類啟示的長處——哪怕僅僅是出於它們的本能。卡列寧的幸福觀,咪咪的生死觀,它們和人類的和諧相處,難道不值得我們學習嗎?
呼喚“學術氣度”
北師大教授於丹在央視“百家講壇”講述《論語》心得,頗受受眾歡迎。但也有論者對於丹說《論語》提出異議,或認為她所講的不過是《論語》篇章的十分之一,會使人對《論語》的要旨發生誤解;或指出她詞句解釋上的錯誤;或認為她的解釋許多是為了配合所宣講主題的需要。甚至有人指出她是曲解《論語》。我以為,正常的學術批評從來都是應當提倡並鼓勵的,比於丹古典文學底蘊更厚的學人,以吾國之大,當然還大有人在,於丹的理解也會有必須校正的不準確的地方。一切的批評隻要是善意的,都應當引起人們包括作者的注意。但批評歸批評,討論歸討論,提出“把反對於丹之流進行到底”,似乎已超出學術批評的範疇,而有了貶低人格之嫌。看來,用更開闊的眼界、更寬闊的心胸來對待學問的不同做法,培養寬宏的學術氣度,構建和諧的學術批評,是愈來愈緊迫和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