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看她一眼,仍然有些猶豫,雷冰氣得就想罵他一頓,但還是忍住氣說:“別人的地盤,不要造次!”她硬把對方的手掰開,粗暴地將那少年推給老頭,抓起羽人就走。
一直走到僻靜處,她才停下來,對他說:“何必在人類的地方管那麼多閑事?那些人是一夥的,專門拐騙小孩,訓練為他們偷搶財物。那種事情,地方官府通常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能有什麼辦法?”
羽人靜靜聽她說完,慢吞吞回了一句:“律法總是律法。”
雷冰肺都快氣炸了:“你怎麼那麼死腦筋,律法難道就是萬能的?律法管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
羽人仍然簡單地回答她幾個字:“能管的就不放過。”
雷冰聽了這話,反而警惕起來:“你是做什麼的?難道是個捕快?”
對方點點頭:“虎翼司,緯蒼然。”
聽到“虎翼司”三個字,雷冰剛剛生起的一點見到族人的歡喜頃刻間化為了怒火。她想起自己幼年時被抄家的經曆,那個領頭的王八蛋就是虎翼司出來的。後來她曾經想過去報複那廝,結果一打聽才知道,他把從自己家中抄走的星圖給弄丟了,最終被撤了職,從此前程盡毀,這才打消了這一念頭。
但這並不能降低她對虎翼司的厭惡。這個叫緯蒼然的人既然來自虎翼司,那自己和他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幸會,再見。”她冷淡地說,轉身離去,甚至沒有出於禮貌也報上自己的名字。
“再見,雷小姐。”對方說著,向著反方向離去。雷冰猛地刹住腳:“喂,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血羽會的懸紅,有畫像。”緯蒼然說,並沒有停步。雷冰不覺有氣,搶上去攔住他:“你說話能不能多說幾個字?難道和我說話很丟臉麼?”
緯蒼然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說:“不是。”再想了想又說:“習、習慣。”
他看起來在漂亮姑娘麵前說話很緊張,總共回答了四五個字,居然臉都有些紅了。雷冰看著他這副窘態,實在忍不住想笑,心裏的惡感也一下子減輕了不少。看來這是個老實人,她想,至少和君無行比起來絕對是個老實人。倒是不妨和這個人說說話,好歹也是同族。
雷冰雖然一向喜歡挖苦君無行為人輕薄無行,但不知為何,自己也有一點點被他潛移默化了。此時她大大方方地邀請緯蒼然一同去喝一杯,這可不大像她以往的作風——要她拿著刀子闖進男浴室她大概也敢幹,要約男人喝酒卻是絕對不情願的。
緯蒼然如她所料地沒有拒絕,當然很可能是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一個姑娘。但無論在哪裏,他的話都很少,這反而更讓雷冰覺得很有趣。
“堂堂虎翼司大捕快萬裏迢迢跑到南淮,是有什麼要緊案子要辦麼?”她故意問,想看看這個不善言辭的家夥如何搪塞。沒想到緯蒼然沒半點猶豫,順著她的話頭點了點頭。
雷冰反而呆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接著問:“能告訴我是什麼案子麼?一定很好玩吧。”
緯蒼然這次堅定地搖搖頭:“不能說。不好玩。”
“你才不好玩。”雷冰撅起了嘴,很想在他的木頭腦瓜子上狠敲一記。緯蒼然看出她生氣,大概心裏也有點抱歉,非常難得的主動找話題。可惜此人交際經驗基本為零,一時想不起有什麼話題與雷冰相關,結果一開口就直接奔著他人的痛腳而去:“你祖父是雷虞博?”
雷冰麵色刷地一沉:“是又怎樣?緯大捕頭可有興趣將他擒拿歸案,以正律法?”
緯蒼然繼續誠實地搖頭:“不。此案有問題。也許他不是凶手。”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
管他是誰覺得。雷冰為了祖父的事情,這些年來東奔西走,曆盡波折,後來雖然有君無行相助,但那家夥一臉貪財好色的模樣,答應幫助自己也說不上究竟為了什麼——至少用他的原話,他對案子的真相本身並不大在意。緯蒼然是第一個人,第一個真心實意地認為祖父不會是殺人凶手的人。
她驀然間覺得心裏一陣酸楚,幾乎就有大哭一場的衝突。但她強行忍住了,抓起酒壺直接往嘴裏倒酒,嗆得她一陣咳嗽,順勢抹去了眼角滑出的幾滴淚水。
“慢點喝。”緯蒼然不無擔心地說。
“沒事兒,天熱口渴,”雷冰擺擺手,定了定神,“你說你覺得我爺爺的案子有問題,為什麼?”
緯蒼然又猶豫起來,好像是在斟酌應不應該說出口,但估計他覺得對嫌疑犯親屬說兩句也無妨,所以最後還是開了口:“動機有問題。”
“能詳細說說麼?”雷冰問。
緯蒼然回答:“不能確定,因為我隻是看資料推斷。”他的言下之意是,在親身考察過現場之前,一切都未有定論,這倒是一種嚴謹的作風。但禁不住雷冰軟硬兼施地磨,他還是皺著眉多說了幾句:“雷虞博之前修建觀象台,累到吐血,可見並無殺人預謀。”
這話的意思是說,如果早有殺人之心,當知道觀象台不可能完成,也就不會如此盡心盡力。雷冰又問:“那為什麼不會是他臨到了塔顏部落才突然其意殺人的呢?我爺爺雖然體力不好,但是腦子很管用,如果先下毒再縱火,也不是不能辦到。”
緯蒼然說:“如果能設計那麼縝密,他不該被人發現行跡。”
這話倒也有理。雷冰歎口氣:“可惜最後隻有他的屍體沒有被人發現,而且有很多人看見他飛走了,當時那個河洛部落裏,隻有一個羽人。這一點坐實了,連我自己都懷疑其實他就是凶手。”
“辦案需要證據。”緯蒼然簡單地說。雷冰一笑:“我之前也是那麼想的,所以原本打算去一趟塔顏部落,多了解一點細節。可是到了後來,我覺得我可能發現了主謀者的蛛絲馬跡,所以直接來了南淮城。”
緯蒼然心裏一驚,想起自己所發現的兩樁風馬牛不相及的案件中毒物的巧合,並由此懷疑到了黎家。宗丞派自己來南淮調查黎耀,不過是個巧合,這個叫雷冰的女子來南淮找所謂“主謀者”,難道也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