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囚?蛇姬(2 / 3)

雷冰胡思亂想時,建河中的花船賞卻已經掀起了第一個高潮。一位做玉石生意的富商送出了一盞價值兩百金銖的瓊花燈,掛在了凝翠樓當家紅姑林寐兒的船頭;另一位鹽商不甘示弱,送出一盞價值四百金銖的“花開富貴”,給了馨香園的秦湘湘。一時間河岸邊人聲鼎沸、喝彩聲四起,河中的有錢人們也躍躍欲試,誰也不甘落後。這樣的場合於名妓們而言乃是爭芳,對有錢人而言卻是鬥富。

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古怪的聯想:不知道這些姑娘們的身價,和她當年被通緝的身價,孰高孰低呢?幸運或者說遺憾的是,現在黎耀的注意力放在了君無行身上,已經不再對她的命感興趣了。否則她也不能這般大搖大擺地在這裏晃蕩,因為身邊肯定會跟著一串殺手。

我要是個殺手,就不會放過這種時刻,她想著,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空,這一看讓她愣住了。這一夜天空多雲,月光不是太好,但她仍然敏銳地在雲層中發現了一個高速移動的小黑點。憑借著一個羽人的本能,她感到這並非是一隻飛鳥,而是一個自己的同類——羽人。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全部吸引過去。那個羽人不斷地在雲層邊緣盤旋,從常理分析,他應當不是抱著雅興來參觀花船的。

事後南淮城的民眾回憶起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都會感慨說:戰爭結束已經太久了,久到人們已經忘記了羽人的可怕。這個種族身體瘦弱,人口數量少,內部還總是矛盾重重,以至於在曆史上的絕大多數戰爭中都處於被侵略被欺淩的地位。但在每一場戰爭中,羽族的軍隊都始終是人類的噩夢。道理很簡單,翻開任何一本兵法書,作者都會告訴你,居高臨下的重要性。而羽人由於體質上的孱弱難以近身肉搏,因此也有著一項特殊的殺技,那就是弓術。

由於距離太遠,甚至沒有任何人聽到那一聲遙遠的弓弦響,弓箭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從高空中突襲下來。一箭,僅僅隻有一箭,從人類做夢也想不到距離,從月光的背後射了出來。在人們來得及作出反應之前,那支箭穩穩從背後射入,然後從前胸透出,射穿了被稱為“剃毛雞”的楚淨風的身體。

這一箭好生淩厲,楚淨風的身體竟然被牢牢釘在了船板上。當他在地上躺了足有兩秒鍾後,他身邊的人們才反應過來。織業協會的其他商人們見到他的慘狀,既搞不清襲擊者的目的,也找到不來源,第一反應隻是倉皇逃入船艙,沒有任何人去救助他。

真正反應快的是距離該船並不算近的黎氏的船。那艘船沒有特別的裝飾,在一大片花花綠綠的彩船中並不醒目,但楚淨風剛剛中箭,船上的人已經發覺了。狄放天第一時間發出了指令,不到五秒鍾,已經有三四個人影從船上縱躍而出,以其他的船為跳板,迅速登上了織業協會的船,護在了楚淨風身邊。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人影從船上飛了起來,向著高空疾衝而去。畢竟是南淮黎氏,手裏網羅的人才五花八門,居然在狄放天的身邊就有羽人跟隨。兩名羽人飛向雲層,之前埋伏在高空中的偷襲者發覺有人靠近,開始向西逃去。三個羽人在高空中隻剩下三個小小的黑點,兩追一逃,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此時,其他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戰爭年代流傳下來的種種恐怖傳說忽然間從記憶裏浮現出來。沒有人願意莫名其妙被告空中飛來的利箭奪走性命,人們當即四散而去,建河中的船隻失去了觀眾,也隻能中止當夜的活動。

但雷冰注意到的是其他的事情。這起襲擊堪稱快若閃電,她雖然提前發現了那個羽人的行蹤,都沒能來得及作出反應,狄放天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出發生了什麼、派人查看楚淨風、派人追捕偷襲者。而且她注意到,當觀花船的民眾慌忙散去時,僅在她目力範圍內就有七八個作普通老百姓扮相的人騎上馬,身手矯健地向著西方奔去,那些無疑也是黎氏的人。

這樣的反應速度,這樣的人員實力,雷冰刹那間感到了一種心灰意冷,甚至是絕望。這一樁並非直接針對黎氏的刺殺案,讓她見識到了自己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的。她毫不懷疑,如果被刺者是黎耀,那一箭就算速度再快,也沒有辦法得手。她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以黎鴻的才幹,再加上那樣裝瘋賣傻,都沒有機會下手。

不過楚淨風被幹掉了,對於緯蒼然而言總算是個重要消息——雖然是好是壞還不得而知,因為他的目的似乎不是要取其性命,而是順藤摸瓜。雷冰想著,混在人流裏慢悠悠踱回驛館,驛館中的羽人們已經聽說了那起凶案,並可以預料到未來一段日子必將接踵而至的種族矛盾,都顯得憂心忡忡。

雷冰倒無所謂,隻是忙著尋找緯蒼然,此人不在房中,不知道跑哪兒瞎溜達去了。雷冰四處打聽,也無人知曉緯捕頭的去處,正在疑惑,緯蒼然自己回來了。他身上泛出一陣茶葉的清香,看來又去茶館裏泡著了。

“今天那一隻眼睛的說書老頭講了什麼好玩的段子?”雷冰問。

“《遊俠雲湛列傳》,”緯蒼然回答,“羽族遊俠的故事。”

雷冰點點頭:“我知道那個故事。雲湛是上一次亂世初期的一個羽族遊俠,長居南淮,和當時占據南淮的衍國公主石秋瞳好像還挺有交情。你知道我最佩服雲湛哪一點麼?”

緯蒼然搖頭,雷冰說:“我最佩服的是他的騙人本領,聽說他撒起謊來麵不改色心不跳,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雖然不愛說話,這點倒是很有幾分雲大俠的風采。”

她麵色一沉:“很遺憾,今天我在河邊看花船時,無意中見到那個一隻眼睛的老頭也在湊熱鬧。他今天晚上根本就沒去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