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夫人的義妹夫家是何姓,如今小姐有名‘拂月’,然而這姓氏……”

方才見忠叔提及那位姨母有孕的時候,似乎容色尷尬,葉孤城便猜到恐怕那位姨母也是行事大膽之人。白雲城的民風開放,眾人團結一心,縱然女子未婚有孕,城中諸位也隻會憐惜那女子遭遇,不會橫加指責。

聽忠叔說母親撿到她的義妹的時候,姨母年紀尚幼。她本就有些來曆,又在白雲城中長大,估計總要比中原女子大膽一些,未婚而孕也不是不可能。

長輩的事情,葉孤城無意評說,隻是可憐了這孩子生父未明,姓氏上便要有些尷尬了。葉孤城揉了揉眉心,道:“姨母姓甚?”

老管家歎了口氣,對當年的舊事也知道一些,於是他臉上的為難更加明顯:“芷汐小姐被夫人撿到的時候,前事盡忘,就是芷汐這個名字,還是她一直握著的笛子上刻著的。”

葉孤城皺起了眉頭——這麼一看,這母女二人,情況倒是有些相似了。母親以笛子上的兩個字為名,女兒便要用帕子上的兩個字麼?

忽然這時,吃飽了便乖乖的閉上眼睛睡去的小姑娘忽然抽噎一聲,從蓋在她身上的被子裏掙出了一隻小手。方才忠叔檢查她的繈褓,尋思著左右屋子裏的炭火暖和,便沒有將她細細包好,而是扯過了軟塌上的毯子給她蓋在身上。

這會兒小姑娘在毯子裏一陣折騰,竟然將毯子蹬開了一些。

一直閉著眼睛的小姑娘忽然睜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葉孤城。她一直衝著葉孤城伸著肥嫩嫩的小手,仿佛還記得方才這個人的懷抱有多讓人心安一般。

忠叔上前輕手輕腳的給她蓋好了蹬掉的毯子,轉身對葉孤城道:“城主,小姐這是喜歡您呢。”

喜歡……麼?

葉孤城恍惚想起,葉孤鴻那個小子出生的時候,他已經有十歲。當年還是一個真正少年的自己,對於這個堂弟還是很好奇的。那時候葉孤城父母尚在,去探望新出生的堂弟的時候,葉孤城難得展露出幾分少年心性的戳了戳堂弟的臉。

孰料葉孤鴻那小子是半點也不給麵子,登時就嚎哭了起來。不僅當時哭得淒慘,發展到最後,竟變成了但凡他靠近一步,葉孤鴻便要啼哭不止的地步。

自己的母親和嬸嬸屢次安撫都沒有見效,於是隻能尷尬的勸慰說是他年少有為,十歲稚齡便通體劍氣攝人,以至小兒啼哭罷了。

那時候葉孤城也不過是個十歲少年,雖然這話恭維了他的劍術,可是家中的堂弟畏懼自己,葉孤城並不是不會傷心的。葉孤鴻大概也有什麼心理陰影,前世葉孤城對這個堂弟不可謂不用心,親自教導劍術,葉孤鴻對他卻始終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大概自己始終是稚子緣淺吧,自家堂弟尚且如此,所以哪怕是撿到了這個小姑娘,葉孤城也沒有指望她能和自己有多親近。隻是葉孤城沒想到,眼下他氣勢越盛,周身劍氣遠勝當年,這個小女娃居然會主動對自己伸手。

心裏像是被什麼微微觸動了一下,葉孤城看著那隻一直向著自己伸出的手,不由便走到了軟塌旁邊,將人整個用毛毯裹起,擱在膝頭。

已經做好了下一刻這孩子便會哭鬧起來的準備,葉孤城用眼神示意忠叔站在自己身邊,隨時準備著哄孩子。

然而結果出乎了忠叔和葉孤城的預料。小小的女嬰頭頸還軟,葉孤城並不會抱孩子,還不懂得要用手托住她的脖頸。小女娃被抱得並不舒服,可是在葉孤城的懷中,她卻沒有在奮力的蹬動自己的小手小腳,而是乖乖的仰躺著,用小手勾住葉孤城的一縷頭發,小小的“啊”了一聲,才又迷迷糊糊的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