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見那樣的新聞。《空氣蛹》作為很久之前的暢銷書已經消失蹤影。現在排名第一的是《想吃就吃,吃也能瘦》的一本減肥書。真是了不起的書名。就算裏麵是白紙估計也能大賣。
喝完咖啡,逐條看完新聞之後,天吾坐上巴士前往療養所。到達那裏大致是一點半到兩點之間,再和前台的熟識的護士說些客套話。似乎是因為天吾開始在小鎮住下,並且每天來看望父親,護士們對他多少比以前態度溫和,對他的接待也變得親切。像是家人溫柔地接納了浪子回頭的兒子一般。
有一個年輕的護士,每次見到天吾的臉都會害羞地一笑。似乎對他有些興趣的樣子。個子小小的,梳著馬尾,眼睛很大,臉頰泛紅。大概是二十出頭吧。可是自見到空氣蛹中沉睡的青豆之後,天吾隻想著青豆。其他的女人對於他來說,隻不過是偶然掠過的淡淡浮影罷了。在他腦中的角落裏,唯有青豆的身姿常在。青豆一定活在這個世界的某處——他有這樣的回應。而且恐怕青豆也在尋求著天吾。所以她才會在那個傍晚,通過這樣一個特別的通路來與我相會。她一定也沒有忘記天吾。
隻要我所見的不是幻覺。
偶爾不知什麼時候,他也會想起年長的女朋友來。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呢。已經失去她了,她的丈夫在電話裏說道。所以再也不能和天吾見麵。失去了,這個說法現在也仍讓天吾覺得惴惴不安。那裏毫無疑問回響著不吉之音。
即使這樣,最後她的存在也已漸行漸遠。和她一同度過的午後,依然是完完全全的過去的事。天吾對這件事不願再回頭。不知何時重力產生變化,要點也結束了偏移。想再回到過去已經不可能了。
走進父親的病房,天吾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打了簡短的招呼。然後開始一條一條的按照順序說明從昨天傍晚到現在自己都幹了些什麼。當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坐巴士回到鎮裏,去食堂吃了簡單的晚飯,喝了一瓶啤酒,然後回到旅館看書。十點睡覺。早晨早起在鎮上散步,吃飯,寫兩個小時的小說。每天都重複著一樣的事。即使這樣,天吾仍然向失去意識的這個男人
細細地彙報自己的事。不用說,對方沒有一點反應。如同對著牆壁說話一樣。這一切無非是習慣性的儀式。但是隨著時間單純地反複,似乎多少有了些意義。
之後天吾開始朗讀帶來的書。沒有固定於什麼書。僅僅是那時在看什麼,就將看到的地方讀出聲來。電動割草機的使用說明書在手邊的話,也會讀這個的吧。天吾盡可能的用明亮的聲音,讓對方容易聽清楚,慢慢地讀著。這是他唯一用心的地方。
屋外閃電漸強,一瞬之間,青光將往來道路照得光明如晝。也可聽見雷聲。或許是在動雷,但是為了放鬆自己的心情。隻能將其假想做無謂的雲和風。道路上雨水如皺潺潺流著。踏上小路之後,似乎不斷有客人跟著徐徐進店。
一道而來的朋友一個勁地盯著人的臉看。剛想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從剛才開始嘴就不利索了。周圍一片亂哄哄的,周圍的桌子也是對麵的桌子也是,同席的客人們都像哪裏被壓迫住了似的喘著氣。
突然閃電忽現,青光直射入屋,照著店內土房裏的人們。這時雷聲大作,幾近能將屋頂震裂。驚訝地站起身來時,擁擠在土房裏的客人們,一齊將臉轉向這邊。這臉是狗是狐分辨不出,但是禽獸們全都穿著洋裝,長長的舌頭吐著,在嘴邊舔來舔去。
讀到這裏,天吾看著父親的臉說道。“念完了。”這部作品到此結束。
沒有反應。
“有什麼感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