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那裏的堆放著,毫無統一的情趣和個性。飯廳鋪著塑料板的桌子上,不合宜地放著蒂凡尼台燈的仿品。碎花圖案的窗簾左右拉開,從窗戶能看見田地,還有遠處黑黑的雜木林。視野很好。沒有遮擋的東西。可是從這裏看去,並不是什麼心境溫暖的風景。
安達久美讓天吾在客廳的二人椅中坐下。造型華麗的紅色的扶手椅。正麵放著電視機。然後從冰箱裏拿出劄幌啤酒,和玻璃杯一塊放到他的麵前。
“我去換上輕便的衣服。稍微等一下,馬上就好。”
可是她沒有馬上回來。不時可以聽到隔開狹窄走廊的門對麵傳來的聲音。一會打開一會關上滑軌老化的櫃子抽屜的聲音。也能聽見什麼倒了似的聲音。這時天吾不得不向那邊回頭望去。確實比看起來還要醉。透過薄薄的牆壁還能聽見隔壁房間看電視的聲音。細細的台詞聽不清楚,似乎是什麼搞笑節目。隔個十秒十五秒就能聽見聽眾的笑聲。天吾對沒有立馬拒絕她的邀請感到後悔。可是同時心裏的某個角落,也知道是自己沒有回避才會到的這裏。
坐著的椅子也是便宜貨。布料接觸皮膚感覺疙疙瘩瘩的。形狀也有問題的樣子,怎麼樣身體都找不著一個舒適的姿勢,讓他不舒服的感覺大大增加。天吾喝了一口啤酒,拿起桌子上的電視機遙控器。好像是看著多麼珍稀的東西似的看了一會,終於按下開關打開電視。換了好幾次頻道之後,停在到介紹澳大利亞鐵路的NHK紀錄片上。他之所以選擇這個姐妹呀,隻是因為比別的節目安靜。背景是雙簧管的音樂,女主持人用沉穩的聲音介紹著橫斷大陸鐵路優雅的臥鋪車。
天吾坐在讓人心情不快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瀏覽著畫麵,想著空氣蛹的事。這篇文章實際上是自己寫的,安達久美並不知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問題是具體細膩地描繪著空氣蛹的時候,天吾自己幾乎不知道實體是什麼樣的。空氣蛹是什麼,母體和子體有什麼意義,寫作《空氣蛹》的時候不明白,現在也不明白。不管怎麼樣,安達久美很喜歡這本書,重複讀了三遍。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
介紹著餐車裏早餐的菜譜時,安達久美回來了。然後坐在扶手椅裏天吾的邊上。椅子很小,兩人坐著肩碰肩的。她換上了寬大的T恤,還有淡色的棉布褲。T恤上印著大大的笑臉圖案。天吾最後一次看見笑臉圖案是在1970年代初。還是在投幣自動點唱機裏放著Grand Funk Railriad吵鬧的曲子的時候。不過T恤看起來沒有那麼舊。人們大概還在哪裏繼續生產著印有笑臉圖案的T恤吧。
安達久美從冰箱裏拿出新的罐裝啤酒,很大聲響地打開蓋子,倒進自己的玻璃杯裏,一口氣喝下三分之一。像隻滿足的貓一般眯起眼睛。然後她指著電視機的畫麵。赤紅色的巨大的山岩間,筆直鋪設的鐵路,列車徐徐前進。
“這是在哪裏?”
“澳大利亞。”天吾說。
“澳大利亞。”安達久美仿佛在搜尋記憶的深處。“南半球的那個澳大利亞?”
“是的。袋鼠在的那個澳大利亞。”
“好像有朋友去了澳大利亞。”安達久美用指尖搔搔眼角。“去的時候正好是袋鼠的交配期。走在街上,不知怎麼的袋鼠都在幹那個。公園也是,馬路也是。不分場所。”
天吾想著對此該有什麼感想。可是卻想不出感想來。之後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關掉電視後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不知何時隔壁房間的電視聲也聽不見了。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前麵的道路有車通過。除此之外寧靜的夜晚。可是細聽的話,能聽見遠處有什麼含混不清的小小的聲音。是什麼聲音不清楚,非常的有節奏。時不時停下,不久又開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