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點沙拉和煮青菜,喝了蛤仔和大蔥的味增湯。然後喝著熱乎乎的烘焙茶。
“火化是什麼時候呢?”安達久美問天吾。
“明天的午後一點。”天吾說。“結束之後,大概馬上就返回東京。因為有工作。”
“除了天吾君還有誰出席火化呢?”
“不,我想沒有人。應該隻有我一個。”
“呐,我也可以出席嗎?”安達久美問道。
“我父親的火化?”天吾驚訝的說。
“是。老實說我,很喜歡你的父親。”
天吾想也沒想就放下筷子,看著安達久美的臉。她是真的在說自己的父親嗎。“比如說什麼地方呢?”天吾問。
“老實,不說多餘的話。”她說。“和我死去的爸爸在這些地方很相似。”
“唔……”天吾說。
“我的爸爸是個漁民。五十歲之前就死掉了。”
“死在海上的嗎?”
“不是。肺癌死的。吸煙過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漁民全都是老煙鬼。像是從身體裏噗噗的冒出煙來一樣。”
天吾想了一會。“如果我的父親是漁民就好了,也許。”
“為什麼這麼想呢?”
“為什麼呢。”天吾說。“隻是突然這麼覺得。也許比做NHK收費員更好吧。”
“對天吾君來說,父親是漁民更容易接受嗎?”
“至少這樣的話,很多事情就能變得更單純,我覺得。”
天吾想象著從休息日的早上開始,孩子時的自己就和父親一起坐上漁船的光景。太平洋劇烈的海風和拍打在臉上的海浪。柴油發動機單調的聲響。突然拉起的漁網的氣味。伴隨著危險的殘酷勞動。稍微出點差錯就可能送了性命。可是和為了收取NHK的費用在市川市裏被帶著來回走,那一定是更為自然更加充實的日子。
“但是,NHK的收費也是很辛苦的工作吧。”大村護士一麵吃著燒魚一麵說。
“大概。”天吾說,至少不是天吾能做到的工作。
“但是天吾的父親很優秀吧?”安達久美說。
“我想應該很優秀。”天吾說。
“還看見了獎狀。”安達久美說。
“哎呀,不好。”大村護士突然放下筷子說。“完全給忘了。糟糕。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呢。呐,稍微等我一下。有件東西今天必須交給天吾君。”
大村護士用手帕擦擦嘴角後從椅子上站起,吃了一半就快步離開了食堂。
“重要的事究竟是什麼呢?”安達久美歪著腦袋說。
天吾等著大村護士回來,義務性的將蔬菜沙拉送到嘴裏。在食堂吃晚飯的人不多。一張桌子上有三個老人圍坐著,誰也不開口。另外的桌子有個穿著白衣服的斑白頭發的男人,一個人吃著,一副沉重的表情看著攤開的晚報。
不久大村護士急匆匆的回來了。手裏拿著百貨公司的紙袋。她從裏麵取出疊好的衣服。
“大概一年前,意識還很清醒時的川奈先生預存的。”大個子的護士說道。“想在入殮的時候穿著。所以送到了幹洗店,事先加了防蟲劑。”
那毫無疑問是NHK收費員的製服。齊整的褲子上有漂亮的熨燙痕跡。防蟲劑的味道刺激著鼻子。天吾一時間失去了言語。
“川奈先生對我說想讓這個製服包裹著身體燒掉。”大村護士說。然後再將製服漂亮的疊起放進紙袋。“所以今天必須交給天吾先生。明天把這個帶到殯儀館那裏去,讓他們給換上。”
“但是,這麼穿有點不好吧。製服是借的,退休時必須返還給NHK。”天吾弱弱的說。